农村的别墅装修用了三个多月,这时也已经彻底干透,等打扫完卫生,就可以直接住人了。
四月五号,农村人田地里的麦苗已经起身,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浪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味。
这是农村独有的气息,生活在欲望都市里的牛马们,可感受不到这种让人平静的气息。
阳光明媚,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夏秋阳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总是十一点上床,然后早上三四点又爬起来,又不说星空不负赶路人,天下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忙碌又充实的日子里,让他连正常的朋友间交往都少了很多,以至于现在的他,总觉得有些离群的感觉。
曾经那些隔三岔五就要聚在一起喝酒的战友们,如今都已经奔五了,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和圈子,现在基本上就是偶尔通个电话,问候一下近况,走动似乎已经很少了。
有时候无聊了,他就在想,其实每个人活着,都是一场孤独的路程,谁也走不进谁的心里,感同身受那只是个书面上的成语。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什么小说,好像叫啥百年孤独来着,小说主要讲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寻找意义,接纳孤独并超越宿命……
胡思乱想中,车子在老武家门前停下,夏秋阳从后备箱里取出给岳父岳母带的东西走进院子。
他的一双儿女们大了之后,老两口坚持要回农村住,任凭他和伍秋叶怎么劝都没用。
其实这是大多数老人的选择,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被孩子们接到城里,一出门谁也不认识,因为融不进城里人的生活,孤独就成了他们剩余不多的人生主色调。
后来拗不过老人的心理,两个人就把老头老太太送了回来。
“阳子回来了……咳……咳咳。”
叶子爸看到女婿回来,从院子里的碌碡上站起身,准备下来。
“哎吆喂……您这老了老了还匪(形容小孩子淘气多动)的不行,上那么高干嘛,万一再给摔着。”
叶子爸没好气道:“你个王八蛋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之分,匪那是是我的吗?”
叶子妈笑着从屋里出来:“我看阳子说得对着嘞,老怂就是匪得很,昨天还上房顶换瓦片了。”
夏秋阳吃了一惊,老头老太太已经八十多了,万一摔着就乐子大发了。
“哎吆,您可不敢再这么整了,你这是给我们上发条呢,万一摔着,就剩了吃你的花花馍了。”
夏秋阳戏谑道,当地老人去世,会用一种四方银河的花馍待客,所以村民见到老寿星们,就会取笑地说,要吃你的花花馍了,其实这也是一种戏谑的赞叹,意思是老人长寿的意思。
“你滚一边去,天下还有你这样忤逆的女婿没了。”
夏秋阳哈哈大笑:“哈哈哈……跟你闹着玩呢,你不是要也开心吗,这是给你带的滋补品,记得按时吃啊,平时少抽点烟,以前是舍不得,现在是为了你好,瞧你咳嗽得像个漏气的车胎。”
叶子爸笑着接过女婿带回来的好东西,脸上的褶子都要挤成菊花了。
“呵呵呵,还是我闺女孝顺。”
夏秋阳把东西往回一收:“这可是我买的,叶子说不让给你买烟,怕你抽得一口气上不来,咱家就乱营了。”
“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跟老丈人开了一会玩笑,夏秋阳就准备回自己家里了。
叶子妈笑着问道:“阳子,一会吃什么,那给你做?”
夏秋阳的父母都在城里,农村老家里啥也没有,就是别墅那里也是空屋子一栋,所以叶子妈才会这么问。
“随便吧,要不然整一锅搅团(当地用棒子面做的小吃),我喜欢整那个。”
叶子妈笑着点头:“做是做的了,就是现在搅不动了啊!”
做搅团是个力气活,黏糊粘稠得很,用勺子搅动特别费劲,当地人有种顺口溜,搅团要粘,沟子摇圆,搅团要好,七十二搅,就是形容搅拌这玩意的出力程度。
夏秋阳笑笑:“没事,我一会过来帮你搅。”
当他开车经过父母的老宅子时,几个中年人现在村道边抽烟闲聊,于是他停下车子,按下车窗,递出去一盒烟打招呼。
“吆,是夏老板回来了,下来谝会闲传(说会闲话)。”
于是夏秋阳下车,给几个村民散了烟后问道:“你们怎么都闲着呢?”
“我们不能跟你比,本来就是闲人一个。”
“可不是嘛,闲人脑袋一个,哪像你一天忙得挣钱,连个放屁的工夫也没有。”
夏秋阳尬笑:“不忙活不行啊,一大家子要生活啊,我记得你们好像以前在哪里打工呢,怎么都闲了。”
“打工不挣钱吗,做生意又没有门路。”
对了阳子哥,你那个什么加盟店怎么加盟的,一个堡子的,能不能少收点钱啊!”
有个年轻的村民嬉笑着问道。
“行啊,只要你能吃苦,随时来找我,你没看二卫吗,现在一天净整一千多,还只忙碌半天时间。”
发小朱二卫几年前卖了中巴车,也做起了加盟早餐店生意,如今早就在西市买了房,把父母也接到了城里。
就在这时,老宅子隔壁突然传来哭声,几个人都看向那边。
“哎吆,八成是走了。”
“走走走,过去帮忙执事吧!”
“走,到底是咽气了!”
几个村民的话让夏秋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几个啥意思,这是谁走了?”
“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几个等在这里,就是等着王九咽气的,他半年前肺癌,住院出院好几趟,今早上刚拉回来的,我们正好碰上了,王金元(王九的大儿子)就让我们在这等着呢!”
“知道了就一起去呗,别跟死人较长短。”
村民们知道夏家跟王家几年前闹得不愉快,就劝说夏秋阳一起去,当地人有个习惯,白事不请自到,红事不请不去,这种家里老人去世的,不用请也得去帮忙。
夏秋阳听后点头:“你们先过去,我把车开回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