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内。
灰衣小太监踏入垂花门时,花晚凝正对着案头的舆图凝神批注。
“花大人,太后有请大人入宫一叙。太后说了,司使若肯移步,定有喜事相赠。”小太监道。
慈宁宫内,太后斜倚在九曲雕花榻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怀中白猫的皮毛,眼角细纹在烛火下诡异地扭曲:“为花家翻案这般辛苦,可算出了眉目?”
花晚凝垂眸敛去眼底锋芒:“臣已有新的筹划。”
“又傻又天真。”太后突然冷笑,指甲掐进猫皮,惊得猫儿发出凄厉嘶鸣,“你可知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帝后。先皇后万锦棠,当年协理六宫、批阅奏章,何等风光?可当陛下忌惮她的才能,一纸陪葬诏书便逼死了她。”
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太后的目光变得森冷:“后来的事情你便知道,好一个帝恸哭,遂不复后!不过是做戏罢了。”
“如此秘辛,太后为何要告知臣?”花晚凝后退半步。
“因为你是薛晚凝!”太后猛地起身,凤袍扫落案上茶盏,“你这个灾星克死了亲生母亲,我便将你与花家福星调包,果然,你又连累了整个花家!真是可笑至极!”
“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太后笑得愈发癫狂。
花晚凝忽而仰首大笑,广袖翻卷间,腕间赤金绞丝镯撞出铿锵之音,“我早就知晓此事,郁儿也早就知道了,太后娘娘以为揭破身世便能乱我心智?”
她指尖抚过案上寒光凛凛的青铜镜,一步步靠近太后,“我踏过万人尸山,饮过刺骨寒泉。”
花晚凝忽而收了笑意,狐眼微眯,“薛也好,花也罢,不过是个姓氏。我便是我,我不是任何人!”
“哈哈哈哈!”花晚凝仰头发出长笑,声如裂帛,猛然拂袖,案上舆图哗啦展开,“太后若想拿捏我,倒不如先掂量掂量,这万里江山离了我,能经得起几重风波!”
话音未落,鎏金殿门轰然洞开。
“花司使这等惊世之才,自然要物尽其用。”赵景奎上前转着鎏金扳指,“毕竟此次和亲,东胡点名求娶监国,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金殿之上。
“着监国女相花晚凝即刻和亲东胡,钦此——”黄绫诏书展开的刹那,花晚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才被太后揭破薛家血脉,如今又被冠上“和欢公主”的名号,旁人看来,这次终究是将她推向了绝境。
灵犀阁内烛火摇曳,一片旖旎。
案头新制的朝服还带着绣娘的针脚,转眼却要换成嫁衣。
“我不会让你去和亲。”梁凤台的声音裹着滚烫的呼吸落下,指腹摩挲着她肩胛骨处狰狞的箭伤。
他咬着她泛红的耳垂,呢喃似誓言:“我要你活着看仇人跪地求饶,要你亲手将玉玺砸在那昏君脸上——”
他忽然扳过她的脸,眼中翻涌着嗜血的光,“然后,与我共享这万里江山。”
“痴人说梦。”花晚凝偏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可垂落的发丝间,藏不住微微颤抖的唇角。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两人纠缠的身影映在满墙的舆图之上……
承天门上铜铃骤响,九道朱漆宫门在裂空箭鸣中轰然炸裂。
硝烟裹挟着铁腥气翻涌,玄甲薛家军被赵景奎重新重用。
梁凤台执枪立马,腰间御赐龙鳞剑泛着冷光。
身旁,花晚凝身披银丝软甲,手持鎏金火铳,静静地看着跌落龙椅的赵景奎。
梁凤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尽是蔑视与杀意:“臣僭越!特来送陛下归位太虚!魂归九泉!”
“梁凤台!就知道你要反!来人护驾!”赵景奎连滚带爬地逃,惊呼声被马蹄声碾碎。
梁凤台翻身下马,玄甲上凝结的血珠簌簌坠落,染得龙纹地砖斑驳如残梅。
他长臂一揽将花晚凝抵在龙椅上,鎏金龙纹硌得她脊背生疼,而殿外叛军的喊杀声正将丹墀淹没。
“凝儿现在信了么?”梁凤台指尖挑起花晚凝下颌,眼中翻涌着近乎疯魔的炽热,他掌心滚烫,隔着织金锦缎烙在她腰肢,惊起一阵战栗。
他掐着她腰肢逼问:“凝儿现在信了么?”
花晚凝扯开男人的衣襟,狠狠咬出血印:“梁凤台,若你负我……”
“便让这伤溃烂入骨,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他扣住她后颈深深吻下。
殿外,羽林军与禁军阵列严明,火把照亮城头猎猎飘扬的“花”字战旗。
“赵景奎!”梁凤台踏碎满地积水,一把将提起他的领子,“先帝遗诏命花大人监国,你私改诏书,祸乱朝纲,当真以为无人治得了你?”
赵景奎面色骤变,强作镇定:“梁凤台,你!你这乱臣贼子,竟敢造反?!”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赵景煦在侍卫搀扶下踉跄而入,他猛地推开搀扶,拼了最后一口气,喉咙里溢出带血的嘶吼:“是他!是赵景奎暗杀于我,图谋篡位!”
玄色披风在穿堂风里翻卷如浪,花晚凝缓步拾级而上。
每走一步,廊下悬挂的青铜编钟便发出清越震颤。
“赵景奎,你私通外敌、戕害陛下、篡改遗诏!”她突然驻足,袖中甩出一卷血迹斑斑的密信,黄绢在空中划出弧光,“这是你与东胡往来的手书,还有买凶刺杀太子的供状!”
她的声音虽清若寒泉,却震得群臣纷纷后退。
赵景奎的冕旒剧烈摇晃,明黄龙袍下的手指微微发颤:“花晚凝!你不过一介女流,安敢——”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犯下的这桩桩件件,按律当诛!”花晚凝猛地抬手,随着“轰隆”巨响,机关轰然启动,数百条精钢锁链如蛰伏的银蛇破土而出,带着森冷的破空声缠向赵景奎。
赵景奎惨叫混着锁链绞紧的铮鸣,最终归于死寂,唯有梁上血珠坠地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这天下,本就该由能者居之!”赵景煦道。
这话既是说给满朝文武,也是说给那些曾质疑花晚凝的人。
此后数月,她以监国之名整合各方势力。
当百姓抬着写满万民书的长卷涌入皇城,当义军将领齐刷刷摘下头盔高呼“请女帝登基”,连最顽固的老臣也不得不承认——天命已至。
黄道吉日,紫微垣主星大放异彩。
花晚凝身着十二章纹明黄龙袍,十二旒冕冠垂落的珠串轻晃。
“今改国号为昭,取日月昭昭、明德惟馨之意!”花晚凝的声音乘着晨风传遍京城,惊起太液池万千白鹭。
金殿内,梁凤台立于阶下,玄甲上的鎏金螭纹与她冕旒上的东珠交相辉映。
二人相视一笑。
龙椅之上,梁凤台卸去玄甲,指尖勾住女帝腰间明黄丝绦,眼尾泛红,笑得张扬:“陛下准备何时娶我?”
花晚凝垂眸,鎏金护甲挑开梁凤台襟口,“等你带着踏平北狄的捷报,跪在金殿上求朕赐婚那日,可别让朕等太久——梁爱卿。”
从此以后,花晚凝同梁凤台,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共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