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变调的呼喊过后,通讯频道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通讯,戛然而止。
整个战场,那刚刚因为昆仑援军降临而燃起的喧嚣与战意,仿佛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和一片死寂的白烟。
十分钟。
希望城,将化为乌有。
“啊啊啊啊!”
王五发出一声咆哮,他挣扎着,想要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撑起身体,却因为断腿的剧痛而重重摔倒在地。他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冰冷的合金甲板,那坚固的地面,竟被他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猴子!洛克!我操你妈!”
悲愤的怒吼,回荡在这片诡异死寂的战场上,却显得苍白无力。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们在这里拼死拼活,用无数兄弟的性命,换来了一线生机。可他们的家,他们拼尽一切想要守护的城市,却要在十分钟后,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胜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样让正在激战中的两处核心战场,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嗯?”
秦峰手中那柄狂暴的动力战斧,攻势为之一缓。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瞬间失魂落魄的希望城战士,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的后院,似乎起火了,秦峰指挥官。”
钟表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破绽。他那数十条机械臂不再与秦峰硬撼,而是瞬间收缩,一部分缠绕向秦峰的巨斧,另一部分则像毒蛇,直取秦峰的关节要害。
他的电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看来,你那支被寄予厚望的舰队,也只是个笑话。”
“找死!”
秦峰眼中寒芒一闪,被瞬间变故所影响的心神立刻收敛。他腰部猛然发力,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自他体内爆发,硬生生将缠绕住巨斧的几条机械臂震得寸寸断裂。
“就算希望城没了,今天你们也得把命留在这里!”
秦峰的怒吼声传开,手中的战斧再次化作一道红色的死亡旋风,攻势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不计后果。他清楚,此刻任何的犹豫,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
而在另一边,楚月与毒蝎女人的战团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咯咯咯…真是精彩的戏码。”毒蝎女人发出一阵尖笑,她身形一晃,躲开了楚月刁钻的一记刺杀,拉开了数米的距离。
她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那双满是残忍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戏谑。
“家都没了,还在这里拼命,不觉得可笑吗?”
楚月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她的目光,却是下意识的飘向了后方,那个刚刚被医疗兵接手,气息微弱的身影。
她能想象得到,当那个男人醒来,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怎样的感受。
一想到这里,楚月那颗始终平静的心,竟是传来一阵刺痛。她握着短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杀意比之前浓烈了许多。
“你的废话,太多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银色的电光,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迅捷,完全放弃了防守,招招都朝着毒蝎女人的要害而去。
她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
然而,无论是秦峰的暴怒,还是楚月的凌厉,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十分钟。
对于身处地心深处,隔着遥远距离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天堑。
绝望,再次笼罩了每一个希望城幸存者的心头。
赵成呆呆地看着前方那片还在厮杀的战场,又回头看了看那艘破烂的突击艇,眼神空洞。
没用了。
一切都没用了。
就算他们能打赢眼前这一仗,又能怎么样?
没有了希望城,没有了那些等待他们回去的家人,他们,就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城主…”韩心棋蹲在李轩枫身边,看着他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声音都在颤抖。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作为希望城的首席科学家,她的头脑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空白。
所有的计算,所有的预案,在“十分钟”这个绝对的时间限制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医疗兵还在焦急地进行着战地急救,可他的话,在此刻却显得那么的刺耳。
手术?
等手术做完,家都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
他是希望城的城主。
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可是现在,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滴……滴……
连接着李轩枫身体的维生装置,发着平稳而又脆弱的声响。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切割着众人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九分钟……
八分五十秒……
就在这片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沉重死寂中,那名昆仑医疗兵,忽然发出了一声带着极度震惊和不解的低呼。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紧,齐刷刷地看向他。
只见那名医疗兵指着便携式卫生装置的屏幕,那上面代表着李轩枫生命体征的几条曲线,正在以一种完全违背了医学常理的方式,疯狂向上攀升!
原本微弱的心跳,变得强劲有力,如同战鼓!
原本紊乱的能量波动,正在迅速趋于稳定,并且节节拔高!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身上那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没有任何高效药剂的干预下,周围的血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
“他……他在自我修复?”医疗兵的声音里充满了颠覆认知的骇然。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那双紧闭的眼皮,忽然,动了一下。
李轩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了之前的金色烈焰,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深邃。
那双眸子里,只剩下一片血红。
如同地狱里燃烧的业火。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挣扎着,用那只刚刚恢复了一丝力气的手,撑起了半个身子。
“猴子……”
沙哑到极致的两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里,轻轻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