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一锦衣男子进得屋来,他个头不高,但打扮得十分讲究,腰间坠着的玉佩都是上好的羊脂玉。
他与綦锋和李家众人见礼,自报是平远伯府的二管家,名叫丁术。
罗氏微笑谢他,“辛苦你了。”
丁术赶忙拱手又揖,“老夫人客气,伯府新到了天宝的樱桃,伯爷让我顺道带了两筐,给您尝尝鲜。”
罗氏再一次受宠若惊,“伯爷挂怀,实在折煞老身。”
丁术眉眼含笑,“您客气。”
说着又转向綦锋,“侯爷,我们伯爷让小的带了十个丫头,十个小厮,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品貌端正,才德俱佳……”
他说得眉飞色舞,綦锋摆手:“替我谢过伯爷,把人带进来吧。”
丁术赶忙收了话,赔笑点头应是。
很快,一溜十个小丫头被带了进来。
果然都打扮齐整,长相周正,丁术挨个介绍完,微笑看向陆盛楠,“姑娘可还有什么要问?”
陆盛楠低眉想了想,“他们的来历可有仔细查过?”
丁术点头,“查过,但凡有不妥,伯府也绝不敢用。”
这话倒是不假,公侯之家最是忌讳被人插了耳目,不然綦侯也不会对那牙行查得如此有针对性,得心应手。
陆盛楠点头,却有点没信心,这事如此顺利,她总怕有诈。
不自觉便瞟向綦锋,却见他正襟坐着,一派磊落光明。
想到人家刚帮她解决了个大麻烦,自己却还小人之心,又有些暗自惭愧。
遂向丁术一笑,“没问题了,选两个绣活好的,两个厨艺好的,一个会打算盘的,就行。”
丁术立刻推荐了人,陆盛楠便干脆利落地定下。
接下来小厮进来,綦锋当先起身,来回把十人看了两遍,挨个问了问题,挑了五人。
回身跟陆盛楠道:“小厮就要两个会驾车的,一个懂记账的,两个懂园艺的,便好。”
陆盛楠也满意点头,配上穆景程送来的六个侍卫,足够了。
人定好,丁术记下,告知众人明日到陆府报到,便领着人退了出去。
事情就如此一气呵成地了了,问题也迎刃而解。
要说最开心的,莫过于徐氏,今天这事,说成捡了条命也不为过。
毕竟万一楠姐儿日后真嫁了綦侯,带了这么一帮人进侯府,想想就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侯爷一定要留下用饭,我这里都预备好了。”她再次强调。
綦锋向他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罗氏也笑。
綦侯不管外面传得怎样,她今日见了,倒是觉得有礼又周全,还很是为楠姐儿着想,也很尊重,完全不见任何侯爷的架子。
她在心里暗暗点头。
李斌、李林接了府里小厮的消息,也急急下衙赶回了家。
“不知侯爷到访,实在有失远迎。”李斌率先走上来行礼。
綦锋托住他,“大人客气,我们也算熟人,不必如此。”
李林立刻笑起来,“侯爷,既然到了府上,今晚留下用饭,不醉不归!”
罗氏瞪眼嗔他,“就知道喝酒,谁来了都说不醉不归!”
李林嘿嘿一笑,“看您说得,也得是我真心喜欢的人,不喜欢的,我才懒得同他把盏。”
正说着,周氏笑微微撩帘进来。
先前听说侯爷来了,不知是为何故,她怕冲撞,犹豫着不敢来拜见。
现下夫君回来了,又听说侯爷要留下用晚饭,那自然是要来见见。
罗氏见她进来,立刻招呼她给綦锋见礼,然后才道:“今晚上,你看好老二,不许给侯爷乱灌酒,灌醉了侯爷,我拿你是问。”
周氏一愣,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她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却最会讨巧。
她把眼皮子耷拉下来,“您还说最疼我们老爷,结果,这么快就得靠边站了,哎……”
李林听了,立刻“哈哈”笑出声来。
紧接着李家众人都会意地笑起来。
綦锋有丝不好意思,但也硬着头皮顶了,被人打趣两下而已,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越打趣他,他与陆盛楠便绑得越紧,婚事就越有戏。
好事。
陆盛楠却如坐针毡。
綦侯这段时间,的确向她表达了十二分的诚意。
可她每每想到那个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不怕天打雷劈也要娶她的人,后来却那般弃她不顾,让她在众将士面前受辱。
她便觉得,如今这些也可能只是綦侯一时兴起。
如果綦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反倒要让她的家人如她曾经那般付出真心,还可能面临她同样的侮辱和心伤,她就觉得于心不忍,难以心安。
不自觉,面上的不以为然又多了些同情之色。
綦锋余光瞥见,着实有点疑惑不解。
这表情看着,陆盛楠倒像个看戏的局外人一般。
不入局,是吧?
綦锋眯了眯眼。
晚饭吃到过了戌时才结束,綦锋果不其然地醉了。
李林很是意外,綦侯今日的状态怎得更差了。
上次他就觉得,堂堂镇北将军,就这么点酒量,着实差劲了些,可今日这般,还不如他十岁的儿子。
罗氏没忍住,在李斌和李林背上各狠狠拍了两巴掌。
“都说了不能灌醉侯爷,他这般回去,侯府老夫人要怎么想我们,简直太没分寸。”
说罢,又关切地看着酡红着脸,眼睛半眯,步履虚浮的綦锋,“侯爷,用些醒酒汤再走吧。”
陆盛楠却不想家人在綦侯身上太费感情。
她赶忙过去扶住老夫人,“祖母不用担心,侯府等着给侯爷煮醒酒汤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让侯爷回去喝自家的吧。”
罗氏内宅待了一辈子,立刻想歪了。
身后,徐氏和周氏对视一眼,也皱起了眉。
罗氏扭头又打量了眼綦锋,这般年纪不成婚,难不成府里已经藏了一堆姨娘、侍妾?
如若那样,嫁过去就要跟一众小蹄子争来斗去地磨心性,那可真不如找个清净人家过些舒心日子。
她把面容冷下来,“那便让侯爷回去吧。”
綦锋可没想这么多,他跟老夫人和李家兄弟拱手告辞,由冷影扶着出了李家。
冷影心下叹气,他家爷这酒量是真得好好练练。
綦锋被冷影扶着,似有不稳地走到追风身前,搂着马脖子,头靠在追风脸上,醉眼朦胧,口中呢喃,好像在跟追风说醉话一般。
陆盛楠都替马儿难受,看得直撇嘴。
冷影咬着唇,他家爷平时也不这样啊。
老天爷,这陆姑娘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他家威风八面、雄姿英发的侯爷弄哪儿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