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好办了,花父松了一口气,就怕他还有别的要求。
“既如此,那我便——”
就当他打算就这么应下时,谢锦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转头看了看谢锦的神色,只能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转而对冯氏重新开口说道:“杀害尔骊的凶手已经找到,只是……”
只是,他要想想该怎么开口才能试出冯氏的想法,但为了小修的清誉,定是不能直接与这人说,是小修害死的尔骊。
在他的沉默中,冯氏心中却七上八下的,整个人急得像是被放在火中烘烤一般。
他方才明明瞧见老王夫就要成全他了,怎得就突然改了口。
就算真的交个杀人凶手与他,他也没有什么用处啊,将人卖了又能值几个钱?
还不如多给他些银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说,日后他也能给他那死去的姐姐侄儿多烧烧纸。
突然,他灵光一闪,心中瞬间开阔。
若是老王夫真的有意将那凶手交出来,那早就该说了那人是谁,怎会遮遮掩掩,问他这些问题。
所以,定是他不愿将人交出来。
这好啊,这样他就能拿到更多的银子了。
想清楚后,他按压住内心的喜悦起身跪到地上,以袖掩面,露出半张哀怨的脸,“老王夫,我是个苦命人。”
“尔骊也是个苦命人,也不想着什么凶手不凶手的,小人只想让侄儿走得体面些,让他来世投个好胎,可若是做法事,小人囊中羞涩,实在是愧对小人那死去的姐姐,只盼着老王夫怜惜,能施舍银钱让小人为他做几场法事,小人便别无他话。”
这话一出,花父那眼睛去瞧谢锦,看人沉默不语,便开怀了起来。
但面上还带着些悲切,对着冯氏说了些安抚之语后,便遣人去拿银子。
冯氏看着那一个个闪闪发光的银锞子,差点都压不住眼角的笑意,但嘴上还是说道:“老王夫,您这……这着实太多了些。”
“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我们给尔骊的一些香火钱,至于法事什么的,王府也会去寻人做一两场,你们自个做也可,但王府做是王府的心意。”
花父说到这,冯氏也不再装作推脱,连忙上前将那些银子揽进自己的怀中。
看着银子入怀,他脸上的笑再也藏不住,笑呵呵地应声退下。
待人走了后,花父心情颇佳地饮了一茶,后开口道:“怎么样?”
“他这亲叔叔都不在意,甚至连是谁都没问过,你个与他无亲无故的干嘛非要为了给他出头,将自己的侧夫给撵出去。”
“你若是担心小修不学好,我之前说的,也是个好法子。”
……
谢锦闭了闭眼,心中那杆秤逐渐偏移,“那就依父亲所言……”
花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眼角浮现若隐若现的皱纹,“这才对嘛,到底是一家人。”
“这件事就由为父来处理,你不用插手,好好养好你的腿才是正事,别仗着年轻就不当一回事儿,大夫可说了……”
花父的嘘寒问暖逐渐响起,言语亲切关怀,但传到谢锦的耳中却渐渐变成了虚无。
空中又飘起大雪,像是庖厨杀鹅拔毛时大鹅拼命挣扎之下,扑腾起的鹅毛。
密密麻麻白刷刷的一片。
孤零零的枝丫上又重新穿上一层厚厚的白衣,整个王府都陷入苍白之中。
天光暗淡下来,华灯初上,各处的烛火将路边的积雪照得暖红。
谢锦独自一人提着一盏羊角宫灯在路上走着,大雪飘飘扬扬轻轻地落在她的长发上。
手中的宫灯照亮她行去的路,留下一串串脚印。
她去的地方是隐岫院——花修的住处。
隐岫院灯火通明,待到谢锦进入时眼前一亮,也用不上手中的灯,她便将灯放到一旁,往花修的住处走去。
门外守着的小厮想要通报,被谢锦抬手阻止,继而自行进入。
撩开帘子,里面的暖气让谢锦的浑身都热了起来,她脱下斗篷搭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里面传来声音,似乎是花修身边的玉树在说话。
他言语深切地劝道:“侧夫,不管怎么着,晚膳还是要用一些的,别饿坏了肚子,再说这件事也还未定下呢,您这样也是何必呢?”
金月的声音也响起,似乎含着些许不满,“是啊侧夫,以后去了朝元观,能不能吃上这些东西也是难说,不若现在多吃些。”
接着就传来了玉树呵斥的声音。
谢锦无意偷听,便直接走了过去。
金月玉树见谢锦来,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金月就笑着向前道:“王姬,您这是——”
“你们先下去。”谢锦出声打断。
“是。”
二人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屋里只余谢锦和花修二人。
自谢锦进来后,花修就没有任何反应,连瞧谢锦一眼都没有,只窝在炕上头转向窗边。
“小修。”
谢锦叫了他一声。
花修瘦弱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但是并未转身。
“你明日不用离府,但也要换个地方清修,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花修猛地回头,那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又流下泪水来,他直起身跪在炕上,紧紧揽住了谢锦。
声音干涩沙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让我走……”
他就知道,姐姐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将自己赶出去,不会因为一个贱仆真的生自己的气。
“这不是我的主意。”
花修心中欢喜猛地一滞,他睁开眼睛,揽着谢锦的手也逐渐松开,慢慢坐回了炕上,抬头看向谢锦,披散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至腰间,神情凄凉悲怆。
“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锦垂眸看向花修,“你知错了吗?”
花修一愣,立刻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定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不会再做出这种的事来。”
谢锦看着对方有些稚嫩的脸蛋,她分不清这人此时是否还在与自己说谎,毕竟他瞒着自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从明日起,你搬到小月阁去,会有道长前去陪你一起,也会有男夫子为你授课,若无事……你就不要外出了。”
花修刚刚暖起来的心瞬间如坠冰窟,“姐姐,你是要将我关起来吗?”
“就为了那么一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