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狂欢型杀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方向性,也就是特定的目标,通过折磨和猎杀被害人来满足自己的变态人格。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然后就会进入随机性阶段。”
李睿继续说道:“而随机性阶段就是不停的杀戮,不再选择特定的被害人。比如像乞丐杀手刘明武,他专门挑选乞丐下手。到了案件后期,他开始滥杀无辜。目前看来,凶手还处在第一个阶段。但他有无数种方法来处理尸体,为什么会选择挖眼之后抛尸?这点我还没有想清楚,因为他的专业手法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滕艳兰听到这里,不由地皱眉。她对李睿执着于凶手为何给被害人挖眼球这一点有些厌烦。在她的认知里,凶手既然杀了人,他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残忍行径都是理所当然的。
\"全市注册外科医生超过1200人,\"滕艳兰皱眉,\"再加上医学院教师、退役军医、殡仪馆整容师……\"
\"范围还可以缩小。\"李睿调出另一组照片,他指向照片上的其他伤痕,\"这些烟头烫伤和淤青显示他有严重的虐待倾向,建议排查有医疗背景且有暴力记录的人员。\"
“我基本同意李睿的看法。”张旭表示赞同,但同时也指出,“虽然可以确定他的职业,但是就如同滕艳兰所说的,这个职业覆盖面就太广,对我们的干扰也很大。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作为狂欢型杀手,他有观察被害人痛苦和引发恐慌的人格驱动。他会选择安全的地方来观察自己的战果,所以他不会着急离开。但是有一点,越是经过精心谋划,那么越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破绽。那就是他一定事先准备过,比如说踩点。”李睿说道。
“案发之后,我抽空去过案发现场。电力公司大楼外有员工停车场,那是绝佳的隐身地点。可惜没有监控。”滕艳兰说道。
李睿说道:“还有一点,案发后现场比较混乱,我们整个过程都在早高峰之中。如果我是凶手,在远处观望一定无法满足我,只有再次回到作案现场看戏才能满足。所以,我怀疑他可能就混迹在人群中观察我们。李璋是这方面的高手,说不定能够在我们办案的视频里面发现他。”
张旭神色凝重地问道:“李璋,你有把握没有?”
李璋憨厚地笑了笑道:“可以试一试,只要同一个人出现两次,根据他的步态,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张旭环视众人:\"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分秒必争。李璋,你负责分析监控中嫌疑人的步态特征。鲍文婕,重点筛查医疗系统内有异常心理评估记录的人员。滕艳兰,带人重新勘察三个抛尸地点周边环境。\"
会议结束时,滕艳兰注意到李睿仍站在投影屏幕前,凝视着受害者生前的照片。在闪烁的蓝光中,她第一次在这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法医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愤怒与哀伤。
窗外,夜幕笼罩着城市,霓虹灯依旧闪烁。而在这些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间,一个扭曲的灵魂正在黑暗中游荡,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凌晨两点的刑侦队办公室,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
滕艳兰将第三包速溶咖啡倒进马克杯,深褐色的粉末在杯底堆成小山。从案发到今天,她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饮水机的加热指示灯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她混沌的思绪。
\"你的手在抖。\"李睿突然出声,解剖刀在指尖转出冷银色的弧光。他面前的解剖报告铺满整张办公桌,每张照片都用磁钉固定在特定坐标,仿佛在重构死亡现场。
滕艳兰猛地把水壶砸在桌面,滚烫的水流冲散咖啡粉末:\"管好你的尸检报告就行。\"她颈侧的玫瑰文身随着吞咽动作起伏,那是三年前卧底缉毒时留下的纪念——如今却成了压力爆发的导火索。
李睿的睫毛在镜片后颤动,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焦躁分子。这不是比喻——自我封闭赋予他的联觉能力,能将情绪转化为具体的感官体验。此刻滕艳兰的焦虑像团带电的雾,刺痛着他的鼻腔。
除了没有破案,更多的是对被害人的同情。
然而李睿的这种感受比她要深刻。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李睿的脑海里就是她们挣扎呼救的声音。所以必须尽快找出凶手,不然这种痛苦会时时刻刻地折磨着他。
站在咖啡机前,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磨豆机的刻度。动作很慢,像是某种仪式——
先称出十八克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豆子在磨盘里碎裂,释放出柑橘与茉莉的香气。热水在虹吸壶的玻璃球里翻滚,蒸汽裹胁着咖啡粉缓缓上升,琥珀色的液体在滤布下滴落,一滴、两滴……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精确到毫厘。
滕艳兰的马克杯就放在一旁,杯底还残留着速溶咖啡的渣滓。李睿盯着它看了两秒,伸手拿过,倒掉残渣,用热水冲洗干净。
然后,他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骨瓷杯——杯壁薄得近乎透明,杯底印着一朵暗纹玫瑰,是他某次出差时在古董市场淘来的。
他倒进刚煮好的咖啡,又往里面加了一勺蜂蜜——不是糖,而是蜂蜜,因为上个月他偶然在滕艳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罐新西兰麦卢卡,标签上写着“缓解胃痛”。
咖啡的香气在办公室里弥漫,滕艳兰伏在桌上睡着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又浅又急,像是随时准备惊醒。李睿把杯子轻轻放在她手边,热气在冷空气里氤氲成雾。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她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几道红痕。
李睿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继续翻看尸检报告。
五分钟后,滕艳兰猛地抬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杯子,却在碰到温热的骨瓷时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杯中的咖啡——黑得纯粹,表面浮着一层细腻的油脂,香气浓郁得不像警局的劣质咖啡豆能煮出来的东西。
她抿了一口,甜度刚好,温度刚好,连杯子的重量都刚好。
她抬头看向李睿的方向,他背对着她,正在显微镜下调整切片,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上一道淡色的疤。
滕艳兰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重新埋首于案卷之中。
办公室里依旧安静,只有翻页声和键盘敲击声交错。
但咖啡的温度,却让这个漫长的夜晚,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有没有考虑过她们是如何失踪的?”李睿突然抬头,“会不会是出租车之类的?”
“这点我早就考虑过了,一号被害人要去乘坐301,但是那个时间段去市区的学生很多,而且遇到晚高峰。被害人为了准时抵达有可能乘坐其他交通工具,比如出租车、网约车或者黑车。”滕艳兰说道,“而二号被害人要去的小区步行需要30分钟,公交车也需要换乘,可能也乘坐了类似车辆。三号被害人也是如此。”
李睿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凝滞的空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何她们失踪时没有任何目击者。因为被害人自愿上车,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