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药堂里只剩下铅笔划过草纸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李四心头狂跳,手心全是汗,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
“昨夜身体不适,戌时便在家中睡下,直至天明。”
哼,谁能证明?
谁也证明不了!
只要咬死了在家睡觉,死无对证!
写完,他悄悄松了口气,将纸条递了上去,混在其他人的纸条中间,低着头不敢去看叶彩凤的眼睛。
很快,所有的纸条都收了上来。
叶彩凤和阎愁春拿起纸条,一张张快速翻看着,眉头紧锁。
李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叶彩凤的表情,生怕她看出什么破绽。
突然,叶彩凤的目光定格在一张纸条上,她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眸子,穿透人群,猛地锁定了一个人!
“李四!”
这一声呼喊,狠狠劈在李四头顶!
他浑身猛地一激灵,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起头,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掌……掌柜的……您……您叫我……有什么事?”
叶彩凤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然后,她拿起李四写的那张纸条,又从怀里摸出另一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正是阎愁春从钱氏药房门口捡回来的那张!
她将那皱巴巴的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与李四刚写的纸条并排拍在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说!”叶彩凤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李四的心窝,“为什么要偷药方?!为什么要背叛回春堂?!”
李四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只剩下死灰。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掌柜的!冤……冤枉啊!”终于,他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没有!我怎么会干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您一定是搞错了!”
“搞错了?”叶彩凤嗤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失望。
“钱泽明那个蠢货,得意忘形,把他拿到手的‘证据’——那张抄了核心药材的纸条,随手就扔在了地上!阎老捡回来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她指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又指了指李四刚刚写下的字迹。
“这上面的字迹!跟你刚刚写的!是不是一模一样?!啊?!李四!你还敢狡辩?!你把我叶彩凤当傻子吗?!”
全完了!她怎么会……怎么会捡到那张纸?!
李四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崩塌!
铁证如山!再多的狡辩也只是徒劳!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掌柜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四涕泪横流,一边磕头一边哭嚎。
“是我鬼迷心窍!是钱泽明!是他给了我十块钱!他说只要把回春堂新药方最关键的几味药抄给他,就……就给我钱!我一时糊涂!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回春堂!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很快额头就红肿起来。
看着李四这副痛哭流涕、卑微乞求的模样,叶彩凤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堵在胸口,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背叛的滋味,噬咬着她的心。
她辛辛苦苦撑起的回春堂,她信任的伙计,竟然为了钱,就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阎愁春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苍老的脸上满是痛心和无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彩凤,”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
“这事……非同小可,钱泽明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干,背后肯定还有后招。我们必须得让陈诚知道,得赶紧商量个对策出来!”
叶彩凤紧咬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知道阎愁春说得对,现在不是处置内鬼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钱泽明的卑鄙手段,保住回春堂!
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对阎愁春吩咐。
“阎老,你现在就去找陈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快去!我们必须尽快拿出办法来,绝不能让钱泽明那小人得逞!”
“好!我这就去!”阎愁春不敢耽搁,应了一声,担忧地看了一眼叶彩凤,转身快步走出了回春堂。
阎愁春走后,叶彩凤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四身上。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回春堂!从今往后,永远不准再踏进这里半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李四猛地抬头,脸上涕泪横流,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离开回春堂?他还能去哪里?
他这点微薄的本事,除了在药铺打杂,还能干什么?
钱泽明那种人,用完他之后,会收留他吗?
“掌柜的!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膝行几步,想要去抱叶彩凤的腿,却被叶彩凤嫌恶地一脚踢开。
“滚!”叶彩凤厉声呵斥,声音里充满了无法遏制的厌恶。
李四看着叶彩凤那决绝的眼神,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三晃,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所有伙计鄙夷和复杂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回春堂的大门。
寒风吹过,他茫然四顾,天大地大,竟不知何处是归途。
他为了那区区十块钱,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也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所。
无尽的悔恨,化作冰冷的泪水,在他肮脏的脸上肆意流淌。
……
另一边,阎愁春心急火燎,一路小跑,穿过几条巷子,终于在陈诚家的小院门口找到了正在院里捣鼓着什么的陈诚。
“陈兄弟!”阎愁春气喘吁吁,隔着篱笆墙就急切地喊了起来,“不好了!出大事了!”
陈诚放下手中的工具,转过身,看到阎愁春焦急的神色,眉头微微一皱:“阎老先生?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阎愁春几步冲进院子,一把拉住陈诚的胳膊,声音都带着颤音。
“药方!咱们的药方……被偷了!被李四那个挨千刀的内贼偷去卖给了钱泽明!钱泽明那混蛋,今天已经在对门开张了!卖的药跟咱们的一模一样,价格还比咱们低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