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迫切地想知道真相,或者说,想找个发泄怒火和转移责任的对象。
张阔海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加上刚才被陈诚警告的心悸还未平复,结结巴巴地将白天的事情快速讲了一遍。
“我……我当时就在旁边……是……是刘翠嫂子,她跟那个……徐月知青吵起来了,气不过,用力一拽,‘啪’一声就断了,掉地上……摔……摔坏了……”
“这个败家娘们!!”听完张阔海的话,刘承气得浑身发抖,五官扭曲,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手背瞬间蹭破了皮,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他破口大骂,“老子迟早要被这个蠢货害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现在终于明白,不是陈诚讹诈,而是自家婆娘真的闯下了弥天大祸!五千块!坐牢!这两个词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愤怒和绝望交织,刘承猛地推开还愣在原地的张阔海,也顾不上面子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拔腿就朝着公安押着刘翠离开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
“公安同志!等等!公安同志!听我解释啊!”
与此同时,镇子派出所简陋的审讯室内。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将惨白的灯光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墙壁和掉漆的桌椅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和压抑的气息。
刘翠被按坐在冰凉的木头椅子上,手腕上的手铐硌得生疼,她心中的恐惧疯狂滋生。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那链子就是假的!是陈诚那个小畜生讹人!你们官官相护!我要去县里告你们!”
她还在徒劳地挣扎着,声音尖利刺耳,试图用撒泼来掩盖内心的惶恐。
“闭嘴!”负责看守她的年轻警员用力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厉声呵斥,“给我老实点!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家炕头,容不得你撒野!”
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泼妇!
年轻警员心中暗骂,对这种胡搅蛮缠的刁民,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刘翠被这声怒喝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反驳:“我不闭!你们凭啥不让我说话?!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要找领导!我要……”
“还吵?!”年轻警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话语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我看你是真想尝尝号子里的滋味了!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现在就把你锁进去!到时候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谁还管你!”
“号子”两个字瞬间浇灭了刘翠所有的嚣张气焰。
她想象着那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牢房,想到自己可能要在那里待上几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一软,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剧烈的颤抖和无声的啜泣。
审讯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刘翠压抑的呜咽声和她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过了好一会儿,刘翠才抬起那张泪水和鼻涕糊满了的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心翼翼地探问。
“公……公安同志……那……那五千块钱……我……我真……真的要赔吗?”
年轻警员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赔钱?哼,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那五千块钱了!”
刘翠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只听警员慢悠悠地说道。
“故意损毁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你这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现在该考虑的,是你这牢,到底要坐几年!”
“什么?!!”刘翠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还……还要坐牢?!!”
这个残酷的事实,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两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扑通”一声,竟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抱着警员的裤腿,嚎啕大哭起来。
“公安同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坐牢啊!呜呜呜……我赔钱!我赔钱!五千块!我砸锅卖铁也赔!求求你了!”
年轻警员嫌恶地抽回自己的腿,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坐不坐牢,判几年,那得看法律怎么判!至于能不能从轻……哼,那就要看陈知青那边,是选择公了,还是愿意跟你私了了。”
刘翠的脑子嗡的一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她心中哀嚎。
早知道会坐牢,刚才就该答应赔那五千块钱啊!
就算把家底掏空,就算去借高利贷,也比蹲大牢强啊!
那可是要命的牢狱之灾啊!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将她淹没。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和乞求,声音嘶哑。
“公安同志!求求你!求求你帮我个忙!你……你帮我把陈知青叫过来行不行?我要给他道歉!我要当面给他磕头赔罪!只要他不告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看着刘翠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与之前那嚣张跋扈、破口大骂的样子判若两人,警员撇了撇嘴。
“呵,现在知道找人家陈知青了?刚才骂人家不得好死、做鬼也不放过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哪去了?这脸变得,可真够快的。”
刘翠被这番话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此刻哪里还敢反驳半句,只能低下头,任由羞辱和难堪将自己包裹。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审讯室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刘翠和年轻警员皆是一愣,疑惑地同时望向门口。
审讯室厚重的木门应声而开,一股夹杂着室外寒气的怒火仿佛也跟着涌了进来。
年轻警员眉头一皱,看向门口,只见刘承那张因愤怒和焦虑而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外,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一路狂奔追来的。
“你找谁?有什么事?”年轻警员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警惕。
这家人真是不省心,一个赛一个的能闹腾!
刘承根本没理会警员的问话,他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瘫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刘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