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了护我……”
“姨娘你说什么傻话!奴婢是姨娘的人,理应护着姨娘的。”
春桃突然抬手拍在门板上,震落满肩积雪。
她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隔着缝隙塞进去,冻得发紫的指尖擦过苏杳手背。
“墨大夫给的伤药,您一直被铁链锁着,腿上的血痕若是不敷,可要留疤了。”
“是大人的意思的吗?”苏杳接过药问道。
春桃不语,苏杳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春桃,那你可有见过大人?大夫人中毒的事,疑点太多,大人最是明察秋毫,等查清楚枣泥糕的事……”
“姨娘莫要再说了……大人……大人不会查的。”
苏杳的心像沉到湖底,她不相信陆怀瑾会这么对她。
“春桃,你先回去,你在外头太冷了。”
“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姨娘!”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后退半步,“姨娘,有人来了。”
苏杳静静地等着,她相信陆怀瑾总会来的,至少会来见她一面。
可这步子匆忙,不像是他惯常沉稳的步履。
苏杳的心猛地提至喉咙,尚未抬眼,便听见门外春桃带着讶异的轻呼:“小公子,怎么是你?”
是陆初尧。
“阿杳妹妹,你怎么样了?”
陆初尧拍着门板,一门之隔的苏杳鼻尖泛起细密的酸意。
她委屈啊,她真的很委屈。
这酸楚漫过心堤时连呼吸都带着涩意。
她守着满室寂静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却不是那个让她望眼欲穿的人。
陆初尧俯身在小气窗上,孔隙里漏进他蹙着眉的脸。
当他看见窗内那个纤弱的身影时,呼吸蓦地一滞。
苏杳本就生的惹人怜惜,此刻垂着眼睫的模样,鬓边都散落的一缕青丝,都透着无依无靠的脆弱。
“阿杳妹妹,你怎么样了?”陆初尧的声音隔着门板透进来。
“小公子,我没事。大夫人那里如何?可有醒过来?”
陆初尧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最终只是沉沉摇头。
廊外的落雪扑簌簌打在门板上,将这声沉默衬得格外沉重。
苏杳骤然闭上眼,长睫剧烈颤抖着,努力要将眼底翻涌的湿意逼回去。
她的指腹深深掐进掌心,口中还喃喃道:“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阿杳,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找到证据,在父亲面前为你辩白。”
“你真的信我?”苏杳再也控制不好,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陆初尧红了眼,“信。”
一旁的春桃终是忍不住呜咽出声:“就连小公子也信姨娘,为何大人不相信?大人就连一次都没有过来看过姨娘……”
“等雪停了,大人会来的。”
苏杳的声音轻柔,但语气却是坚定的,笃定的。
“哟,陆府这柴房何时成了风雅之地,倒让我寻着热闹来了。”这尖酸刻薄的声音一听便知是沈青青。
她捧着手炉,披着艳红的披风,高高在上地站在不远处。
陆初尧霍然回身,眼底的赤红尚未褪去,狠狠瞪向她。
“你来做什么?”
“瞧初尧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念着苏妹妹身子弱,特意来瞧瞧。只是没想到……初尧居然也在,你和苏妹妹这情分可真是好啊!”
这一句情分让陆初尧和苏杳二人都愣在原地。
沈青青见状,更是掩唇轻笑。
“我是真没想到,苏妹妹居然那么狠。我听说了,不过是母亲说了你几句,竟能下那般狠手。如今府里谁不议论,说苏妹妹这手段……”
“住口。”陆初尧打断她,“她没做过,现在还没查明真相,你怎可在此血口喷人。”
陆初尧向前一步逼近沈青青,“阿杳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沈青青被他骤然的气势逼得退后半步,随即又扬着眉梢嗤笑起来。
“哟,如今倒是护得紧了。不过夫君说了,此事定要彻查到底,是要差人去报官的。”
“什么?报官?”陆初尧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春桃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两个人,两道不同的声音,却重叠在一起。
苏杳这事情,若是关上门来,那便是家事。可若报了官,那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柴房内,苏杳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后退,脚踝上的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到如此地步。
跟在沈青青身后的桂嬷嬷一声不响,只是注视着眼前这场闹剧。
就连她都知道,苏杳不可能去毒害大夫人。若她真是凶手,怎会做出这般欲盖弥彰之事?
送糕点与中毒时间如此巧合,只要仔细揣摩,就能看出蹊跷。
这苏杳怕是疯了才干的出来的事来!
何况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要下如此狠手。
可她倒是想看着苏杳倒台,毕竟太后娘娘让她来陆府,哪里是真的帮沈青青,最主要的是对付苏杳。
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只要能借此事扳倒苏杳,完成太后交代的任务,手段是否光明磊落,又有何妨?
总之结果是她想要的。
想到此处,桂嬷嬷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攥紧,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冷笑。
苏杳膝间一软,重重跌跪在冰冷的地上。
众人听到了柴房内的那声闷响。
春桃慌忙凑近气窗看进去,只见昏暗中那团素白衣影蜷缩在地。
“姨娘,你起来啊,这地上寒凉,你这身子经不起的。”
陆初尧猛地扑到门边,手掌重重按在门板上:“阿杳,你别听别人胡说,爹自己就是官,他最懂律法,他不会冤枉你的。你没做过的事,便是把大理寺卿请来也查不出证据。”
柴房内,苏杳攥着衣角的手指渐渐松开,她调整呼吸,听着陆初尧的话,好似振作一些。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不会有事?”
“官府断案最重人证物证,你且放宽心,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沈青青立在廊柱旁,手指摩挲着暖手炉听着二人的对话。
陆初尧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如今不过是人证有了,怕是还治不了苏杳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