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去,只见裂缝中竟钻出株双生苗,左边的茎秆是规整的直线,右边却歪歪扭扭地缠着曲线,顶端却共同顶着片叶子——叶子上,直线与曲线交织成“和”字,被风一吹,发出的声音既像金属碰撞,又像草木沙沙。
“原来碑倒了,是想让我们看见不一样的字。”最固执的老者摸着苗茎,僵硬的弧线纹第一次变得柔和。
孩童一路走,一路看,守异符上的道纹越来越复杂:有金属与影族的共生纹,有鱼群与火焰的平衡纹,还有死寂城的直线与曲线交织的和纹。当他走到界域共生图的中心,共栖塔早已化作株通天的双生树,树干上,传承门的光门还在闪烁,每个门后都有新的冲突在发生,却也有新的和解在萌芽。
树顶,界心果的果核正在发光,核内浮出道新的星轨——那是孩童走过的路,轨迹弯弯曲曲,却始终围绕着界心果,像条调皮的溪流,最终汇入星海的大河。
“这是‘成长轨’。”老者残魂的声音从树桠间传来,他的身影已与树影相融,“每个生灵走过的弯路,都是宇宙的新脉络。”
孩童抬头,看见树顶的星轨正在延伸,穿过新界域的星云,通向片从未被照亮的“蒙昧海”。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灰蒙蒙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藏着个未被唤醒的世界——有的世界只有单调的黑色,有的只有永恒的寂静,还有的世界里,生灵们正用相同的步调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像群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他们还没遇见让自己不一样的风。”孩童握紧守异符,纵身跃向蒙昧海。
守异符在海面上炸开,化作无数带着逆齿的光雨,落在每个气泡上。黑色的世界里,光雨凝成颗会眨眼的星;寂静的世界里,光雨敲打出不同的节奏;木偶般的生灵们,指尖多了道小小的逆齿印,有人开始抬起头,有人迈出了不一样的脚步,气泡上渐渐浮现出金属纹、草木纹、水纹……像幅正在被填满的画。
当最后一个气泡裂开,蒙昧海突然沸腾,海水化作道新的通心道,将这些苏醒的世界与界域共生图连在一起。孩童站在道心桥头,看见新的生灵们正好奇地打量着彼此:黑色世界的星灵与金属城池的匠人交换着光与影,寂静世界的鸣虫跟着乐师的琴弦哼唱,木偶生灵们学着影族的样子,用新长出的纹路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共栖塔化作的双生树突然开花,花瓣飘落在每个新的世界,在地上拼出句话:“宇宙不是成品,是永远在被不同的手,捏出不同形状的泥。”
孩童望着这一切,心口的种子突然发芽,钻出他的衣襟,长成株小小的双生苗。苗叶上,映出他走过的所有路,遇见的所有争执与和解,最顶端的叶片上,还刻着行新的字:“我叫‘异生’。”
异生知道,这不是结束。蒙昧海的尽头,还有更遥远的星海在等待;双生树的根须,还在往更深的界域延伸;而他衣兜里,还有无数颗从各个世界收集的种子,每颗都带着不同的棱角,等着在某个角落,开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花。
当第一缕属于新一天的光,顺着他开辟的通心道照进蒙昧海时,异生转身,朝着界域共生图的更深处走去。他的身后,无数生灵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有的沉重,有的轻快,有的整齐,有的杂乱,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那个永远有差异在绽放、有冲突在和解、有故事在生长的远方。
而界心果的光芒,正透过双生树的枝叶,在星海的画布上,继续描绘着没有尽头的、关于“不同”的长卷。
异生背着装满种子的布袋,顺着新开辟的通心道走向蒙昧海尽头。那里的星海呈现出奇异的紫黑色,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茧”,茧内隐约可见生灵的轮廓,却都闭着眼,像在沉睡——这是“未觉界”,里面的生灵从未意识到“差异”的存在,以为世界本就该是单调的模样。
他刚靠近,最外层的茧突然震颤,茧壁浮现出模糊的纹路:有的是重复的直线,有的是循环的圆圈,还有的是毫无变化的斑点。“他们把自己困在了‘理所当然’里。”异生取出颗从金属城池带来的齿轮种子,轻轻贴在茧上。
种子与茧壁相触的瞬间,竟钻了进去。茧内的生灵突然动了动手指,指尖浮现出个小小的齿轮印,与他原本的直线纹产生冲突——那生灵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开始用手指在茧壁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像是在反抗固有的轨迹。
“第一颗‘异’的种子,发芽了。”异生笑着又取出颗海底聚落的水纹种子,抛向另一枚茧。
接连数日,他将收集的种子一一播撒:给循环圆圈纹的茧扔去火焰种子,让他们感受“燃烧的变数”;给单调斑点纹的茧塞去影族的存在纹种子,让他们触摸“虚无中的形状”。未觉界的茧开始接二连三地破裂,苏醒的生灵们带着困惑与好奇,触摸着身上新增的“异纹”,有的兴奋地奔跑,有的对着星空发呆,还有的相互比划着彼此不同的纹路,发出咿咿呀呀的惊叹。
就在此时,未觉界的中心突然升起座灰色的“同源塔”,塔身上刻满了一模一样的螺旋纹,散发着能压制所有异纹的气息。苏醒的生灵靠近塔身,身上的新纹路便会变淡,甚至消失,重新变回单调的模样。
“是他们心底的‘惯性’凝成的塔。”异生望着塔顶,那里漂浮着枚巨大的“同缘珠”,珠内流转着所有生灵重复单调生活的画面,“他们害怕改变,宁愿回到熟悉的‘相同’里。”
他将守异符抛向同源塔,符纹与螺旋纹相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中,无数被压制的异纹从生灵体内挣脱,化作光箭射向同缘珠——齿轮纹撞出火花,水纹撞出涟漪,火焰纹撞出热浪,这些带着“冲突”的力量,竟在珠壁上砸出无数细小的孔洞。
“看!它不是坚不可摧的!”异生大喊,苏醒的生灵们突然明白,那些让他们不安的“不同”,其实是打破禁锢的力量。他们纷纷伸出手,将自身的异纹注入光箭,同缘珠上的孔洞越来越大,最终“咔嚓”一声裂开,化作漫天灰色的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