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西装笔挺的身影倚在窗边,夜晚的余晖透过纱帘在他肩头洒下细碎光晕。
男人背对着房门讲电话,低沉的嗓音裹着电流声在走廊内回荡。
在他身旁,阿金正帮忙指挥着行李的搬运。
这不是顾延玉又是谁?
姜眠的手指僵在半空,熟悉的背影让她呼吸一滞。
她轻手轻脚走近,试探性地拍了拍那宽厚的肩膀。
顾延玉转过身,眉眼间尽是意料之中的从容,修长的手指比了个“稍等”的手势,继续对着电话那头交代事务。
姜眠就乖乖站在一旁等他把电话打完。
两分钟后,通话结束。
顾延玉将手机塞进内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见到我很意外?”
他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姜眠怔愣的神情,仿佛早就预见了这一刻。
姜眠点头,当然意外,她以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但没想到,他竟然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过来跟她当邻居。
“当时害怕你遇上一个难缠的邻居,就想着买下来至少你能得个清净,但刚才我回家的时候,却总觉得那里好像不是我的家......”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望向远处:“你知道的,顾宇他们......”
他话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但姜眠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现在顾鸿哲成了植物人,顾家则被顾志毅一家占领了,本来平时有顾鸿哲压着,张凤那张嘴就不好听,现在顾鸿哲没在,那顾延玉再住在那里,就像是住在别人家一样,无形中得看不少眼色,倒确实不如搬出来。
只是她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前买这里的房子。
见她沉默不语,顾延玉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不欢迎我吗?”
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姜眠连忙摆手,顾延玉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房子,他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当然没有什么欢不欢迎一说了。
“很高兴跟你成为邻居,延玉哥,以后有什么就多多关照了。”
姜眠伸出手去同顾宇握手,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阿金垂眸整理着纸箱,嘴角不自觉撇出一抹无奈又带点调侃的弧度。
他心里暗自腹诽,顾总向来在商海翻云覆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甘愿屈身挤进这普通小区,美其名曰怕邻居难缠,这心思,怕是三岁小孩都能看透,也就姜眠还蒙在鼓里。
想到姜眠刚结束那段千疮百孔的婚姻,阿金把到嘴边的调侃又咽了回去。
跟在顾延玉身边这些年,他头一回见自家老板这般执着地追逐一个人。
虽说姜眠有过婚史,但她为人正直善良,当初还曾替他向顾诗情出气,这般不在意别人的出生,在豪门圈内也是难得。
他偷偷瞥向窗边交谈的两人,晚霞为他们的轮廓镀上彩色,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雅秀丽,这般般配的画面,倒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璧人。
阿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世间,怕是再难找出比他们更登对的组合了。
顾延玉帮了姜眠收了东西,晚上姜眠也主动帮顾延玉收拾了一些。
顾延玉喜欢看书,搬过来的书都是一箱接着一箱。
她帮他按照图书分类依次放进书架上,不多时,一面墙竟然都被她放满了。
她抬头看着这满满的一墙书,从上到下,足足有三米的书架,这里恐怕放着不下五百本书,原本空荡的房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
姜眠忍不住惊叹的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些书,他都看过吗?”
顾延玉的书房是他的重点,阿金也在一旁帮忙整理,听了以后,脸上不自觉扬起一抹自豪的神情:
“这算什么!在国外,顾总的私人书房比这大几十倍,藏书量堪比专业图书馆!而且每一本他都仔细研读过,读书笔记都记了好几摞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仿佛那些成就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姜眠这才发现,阿金不是不会笑,只是他只会在提到顾延玉的时候笑。
看样子,二人的关系一定很深厚。
姜眠对顾延玉的过去倒是挺好奇的,一边整理,一边不由得张嘴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阿金的手指顿了顿,仿佛触到记忆的开关,平日里惜字如金的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姜眠一边收拾杂物,一边静静聆听,暮色透过纱帘漫进来,在阿金起伏的讲述里染上温暖的色调。
原来在大洋彼岸,顾延玉秘密经营着一所流浪儿童收容所。
那里不仅有遮风挡雨的屋檐,更有一所特殊的学校,让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能选择自己热爱的方向。
对那些孩子而言,顾延玉虽然年纪轻轻,却像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而阿金的故事,始于一场生死边缘的转折。
十七岁那年,父母车祸双亡的他饥肠辘辘,因偷拿一块披萨被送进警局。万念俱灰的少年准备以死解脱时,是顾延玉出现了。
彼时顾延玉还依靠机械外骨骼辅助行走,却亲自为他交保释金,每天拖着不便的身躯陪他读书。
更将自己的武术师父引荐给他,手把手教他重拾对生活的希望。
阿金讲述时,往日冰冷的面容泛起涟漪。
说到顾延玉忍着腿疼陪他晨练,教他在绝境中坚守信念,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耳尖泛红,眼中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
每一个关于顾延玉的片段,都像珍贵的火种,点燃了这个硬汉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姜眠一边收拾,一边听他说着关于顾延玉的故事。
阿金的语言描述能力实在是不怎么好,干巴巴的,但是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那些事情对于他的影响。
比如他明明比顾延玉大两岁,却能够被小小的他当年拿捏。
只因为他曾亲眼看过他小小的身体却能够扛起那些笨重的机器,明明在恢复机器上走一圈都会汗流浃背,但为了让自己早日恢复,顾延玉可以咬着牙在上面走十圈。
每次下来,他身上都像是被脱了一层皮一般,看着顾延玉的人生,阿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是很惨,至少他四肢健全。
在阿金的描述中,姜眠手下的动作渐渐放缓,听着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故事,胸腔泛起细密的疼。
原来那个总是从容优雅的男人,曾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咽下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