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壶温热的酒和几碟清爽的小菜,便摆在了书案旁的小几上。
酒香在安静的室内弥漫开来。
李承乾刚为自己和贺兰楚石各斟了一杯酒,端起杯盏正要说话,殿门外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当。
紧接着,侯怜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发髻高挽,珠翠生辉,一身华贵的宫装,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承乾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方才那点难得的清净感瞬间消散。
他将酒杯放回几上,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
“太子妃?这么晚了,有事?”
他注意到贺兰楚石已经悄然退到了更远的角落。
侯怜儿看着他那冷淡的态度,心中的怨气和不甘又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殿下,妾身确有要事禀报,事关东宫安危与殿下的清誉,思之再三,觉得无论如何,也该让殿下知晓,做个了断。”
“哦?”李承乾抬了抬眼,没什么情绪。
“何事如此严重?”
侯怜儿挺直了背脊,向前一步,声音清晰地说道:“今日午后,有两人擅闯东宫,鬼鬼祟祟藏匿于殿下书房附近的紫藤花架之后,被宫人当场拿获!”
“此等行径,实属藐视宫规,意图不轨!”
李承乾的眼神微微一凝。
“擅闯?何人如此大胆?”
侯怜儿紧紧盯着李承乾的脸,一字一句地抛出那个名字。
“其中一人,殿下想必还记得,正是苏玉萱!”
“……”
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李承乾看似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了,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苏玉萱?
她怎么会……在东宫?
还被抓了?
李承乾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怎么样了?
侯怜儿把她怎么了?
侯怜儿看到李承乾瞬间变色的脸和那掩饰不住的震动,心中妒火更炽。
也更加认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她正要继续添油加醋,说出自己已将人关押,打算严惩的决定。
也更加认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她正要继续添油加醋,说出自己已将人关押,打算严惩的决定,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内侍尖锐而急促的通传声,打断了侯怜儿的话。
“报——”
“启禀太子殿下,竹叶轩大掌柜许敬宗携夫人裴氏,于宫门外紧急求见!”
李承乾一怔。
许敬宗?
这么晚了,还带着裴大娘子亲自前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压过了方才因“苏玉萱”三个字带来的惊涛骇浪。
姑且不说许敬宗如何,光是裴大娘子的分量,李承乾就担待不起啊!
当年他住在柳家的时候,多亏了裴大娘子的照顾,这不光是身份的问题,更是情分的问题。
“快请!引至前厅,我即刻便到!”
李承乾霍然起身,甚至顾不上整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襟,语气急促地对侯怜儿丢下一句。
“太子妃,此事稍后再议!”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步履间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匆忙。
侯怜儿后边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李承乾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又是竹叶轩!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坏事?
她心里又急又恨,但此刻也只能强压怒火,整理了一下表情,也快步跟了上去。
...
东宫前厅,灯火通明。
许敬宗一身风尘仆仆的常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灼,负手在厅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裴大娘子站在他身侧,面色沉凝如水。
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角落里更漏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承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大掌柜的,裴大娘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快请坐。”
他亲自迎上前,姿态放得很低。
许敬宗和裴大娘子草草行了礼,顾不上寒暄客套。
裴大娘子一步上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太子殿下恕罪,深夜惊扰!实在是...实在是颦儿不见了!”
“颦儿?”
李承乾一愣。
“她怎么了?”
许敬宗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颦儿今日午后曾言,要带总行文书处的女史苏玉萱来东宫...。”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刚跟进来的侯怜儿。
“内子在家中久候不至,音信全无,心中不安,寻至总行。“
“许某方知她二人竟是来了东宫!“
“此刻天已全黑,宫门将闭,却依旧不见人影,亦无任何消息传出。“
“许某斗胆,敢问殿下,可知小女许颦与那苏玉萱,此刻是否仍在东宫?是否安好?”
苏玉萱的名字再次被提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李承乾的心猛地一沉,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刚走进来的侯怜儿。
许颦?
她竟然也来了?
还和苏玉萱一起?
他之前只听到了苏玉萱的名字,完全不知道许颦也在其中!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许敬宗夫妇那带着审视和质询的眼神,瞬间都聚焦在侯怜儿身上。
侯怜儿的脸色“唰”地白了。
她虽然知道许颦的身份,却没想到,许敬宗夫妇竟然真的敢直接过来要人!
毕竟只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罢了,虽然大概知道李承乾和长公主府的情谊,却不曾知道,李承乾几乎算是许敬宗和裴大娘子看着长大的。
在侯怜儿心目中,太子就是太子,除了皇帝和皇后之外,天下所有人都必须恭敬!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篓子...好像捅大了!
“太子妃!”
李承乾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许先生所问,你可知晓?颦儿和苏玉萱,现在何处?”
他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许颦竟被牵连,怒的是侯怜儿竟胆大妄为至此,连人扣在何处都没交代清楚!
侯怜儿被李承乾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虚。
“回...回殿下,是有这么两个人,她们擅闯东宫,行为鬼祟,臣妾为维护宫规,已将她们暂时...暂时安置在西苑静思阁,让她们静心思过。”
她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许颦的身份,更不敢说关押了一天连口水都没给。
“静思阁?”
许敬宗的声音冷得像冰。
“原来太子妃娘娘也扣留了许颦?敢问娘娘,小女犯了哪条宫规?需要被静心思过一整日,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
裴大娘子更是上前一步,语气冰冷而坚决。
“太子殿下!妾身只求立刻见到女儿!若颦儿少了一根头发丝,妾身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她讨个说法!”
“长公主殿下那里,妾身也只能如实禀报了!”
她直接将长公主李青竹抬了出来,这是她最大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