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萱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许颦.
“颦儿,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被关在东宫,太子妃明显要拿我们问罪……”
“问罪?她敢!”
许颦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笃定。
“玉萱姐,我跟我娘说,咱们要到东宫逛逛!”
苏玉萱更懵了:“这……这有什么?”
“笨姐姐呀!”
许颦凑近她,有些得意的说道:“我这么个大活人,说了要去东宫,结果天都黑了还没回家,连个信儿都没有,你猜我娘会怎么着?”
苏玉萱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我娘肯定急死了!她找不到我,第一个就会去竹叶轩总行问我爹!”
“我爹要是也不知道,嘿嘿...”
她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
“你信不信,不用等到明天,我娘和我爹,准得打上门来要人!他们可不会管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的,我是他们的宝贝疙瘩!”
许颦的话像一道暖流,驱散了苏玉萱心头的部分寒意。
是啊,裴大娘子对许颦的疼爱,她是见过的。
而且裴大娘子的身份……
长公主府的大管家,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长公主的颜面。
太子妃再跋扈,也不能完全不把长公主府放在眼里吧?
苏玉萱的心稍微定了定,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到硬板床边坐下。
虽然床板硌人,但确实比地上暖和点。
她看着许颦信心满满的样子,也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自嘲地笑了笑。
“我这算不算是沾了颦儿妹妹的光,鸡犬升天了?”
“什么鸡犬!玉萱姐你可是我的好朋友!”
许颦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
“咱们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养精蓄锐,看我娘和我爹怎么来捞咱们!到时候,看那位太子妃娘娘,脸往哪儿搁!”
...
夕阳的余晖给上林苑精致的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但裴大娘子的心里却像蒙上了一层阴霾。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平常这个时辰,女儿许颦早该叽叽喳喳地回来,缠着她讲今天在竹叶轩的见闻了。
“颦儿还没回来?”
裴大娘子第三次问身边的贴身丫鬟春桃,眉头拧得紧紧的。
“回夫人,还没呢。”
春桃也有些着急。
“要不,奴婢派人去总行看看?”
裴大娘子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她想起女儿早上出门时的交代。
当时她只觉得女儿贪玩,又想着是去东宫,有侍卫把守,应该出不了岔子,便没多想,只叮嘱了一句“别太晚”。
可现在天都擦黑了,人还没影,连个口信都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东宫虽然规矩大,但许颦从小在柳府长大,跟太子李承乾关系亲近,进出东宫也算熟门熟路,侍卫大多认识她,就算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该想办法递个话回来啊?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裴大娘子心里一紧,立刻站起身。
“备车!去兴化坊竹叶轩总行!”
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直接去问丈夫。
马车在暮色中疾驰,抵达竹叶轩总行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总行里依旧灯火通明,算盘珠子噼啪作响,伙计们还在忙碌。
裴大娘子径直穿过忙碌的前厅,熟门熟路地走向许敬宗那间永远堆满文件的办事房。
许敬宗正埋首在一堆账册和信函里,焦头烂额。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妻子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夫人?你怎么来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颦儿呢?”
裴大娘子没工夫寒暄,劈头就问。
“她今天来过总行吗?什么时候走的?”
“颦儿?”
许敬宗被问得有点懵,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她今天好像没来总行啊?早上不是你送她出门的吗?”
他记得女儿说今天会晚点来,但他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注意她到底来没来。
“没来?!”
裴大娘子的心猛地一沉,声音都变了调。
“她早上亲口跟我说,要带玉萱去东宫逛逛!说晚点回来!可现在天都黑透了,人影子都没见一个!东宫那边也没传任何消息过来!”
“东宫?”
许敬宗听到这两个字,也是心头一跳,倦意瞬间飞了大半。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女儿没回家,也没在总行,那很大可能就是在东宫耽搁了。
可东宫怎可能会扣下颦儿,连个消息都不传?
难道……
许敬宗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脸色凝重。
“夫人别急,我马上派人去东宫问问!”
他走到门口,正要叫心腹管事,却又停住了。
这样直接派人去问,万一女儿真在东宫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打草惊蛇?
或者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略一沉吟,转身对裴大娘子说道:“这样,夫人,你立刻回府,稳住家里。”
“我亲自去一趟东宫!”
他必须亲自去,才能随机应变。
裴大娘子看着丈夫凝重的脸色,知道事态可能比她想的更复杂,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点点头。
“好,我回府等消息,你一定要把颦儿平安带回来!”
许敬宗重重点头,顾不上换衣服,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
“备马!快!”
...
夜色笼罩下的东宫,比白日更显肃穆沉寂。
高大的宫墙在月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只有廊檐下悬挂的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远处规律地回响,更添几分深宫的幽寂。
太子李承乾用过晚膳后,独自坐在偏殿的书房里。
烛火摇曳,映着他略显清瘦的侧脸,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有些游离,并未真正落在字句上。
今日东宫似乎格外安静,少了些往日的聒噪。
他略感奇怪,平时这个时辰,侯怜儿总会找各种由头过来,或送汤水,或问安,或只是在他面前晃悠,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今日竟一整天都没见到她人影?
李承乾心中掠过一丝疑惑,旋即又释然。
不来也好,难得清净。
连日来朝堂和竹叶轩事务繁杂,加上心底那挥之不去的隐痛,让他身心俱疲。
此刻的安静,倒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贺兰...”
他放下书卷,朝侍立在门口的贺兰楚石唤道。
“去温壶酒来。今日无事,你我小酌两杯。”
他想用这片刻的宁静和一点酒意,暂时麻痹一下紧绷的神经。
贺兰楚石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