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光线柔和地洒在三人身上,将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静谧。
飞红巾用绷带打最后一个结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楚昭南温热的皮肤,她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楚昭南,”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自己的家?”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楚昭南趴在床上,闻言侧过头,脸上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紧紧锁着她:“怎么,雅儿,这是在赶我走了?伤还没好利索,你就要当甩手掌柜了?”
“谁要赶你走了!”飞红巾立刻反驳,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随即又压了下去,眼神飘向别处,嘟囔道,“我……我想去你家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楚昭南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撑起半个身子,认真地看着她,“当然可以。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吗?那里以后也是你的。”
这直白的话语让飞红巾心头一跳,脸颊微微发烫。她强作镇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嗯,我正好也想去看看,那两位……姐姐。”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试探什么。
“好啊!”楚昭南满口答应,仿佛完全没听出其中的火药味,反而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到时候家里就更热闹了,你和明玉正好可以向她们取取经。她们可都是当过娘的人了,经验足。”
“生孩子”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纳兰明慧的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像熟透的苹果,羞赧地低下了头,细声细气地抗议:“讨厌,谁……谁要生孩子呀……”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楚昭南的背影一眼,手上更是不自觉地轻轻拍了一下,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嘶——!”这一下正拍在伤口边缘,楚昭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背都绷紧了。
“楚大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纳兰明慧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查看又不敢碰,“我拍疼你了吗?你没事吧?”
“没事,”楚昭南忍着痛,回头冲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楚大哥我皮糙肉厚,这点算什么。”他语气轻松,但额角渗出的细汗却出卖了他。
“楚昭南……”飞红巾看着他逞强的样子,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
“雅儿,”楚昭南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可以……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南哥吗?”
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飞红巾的心猛地一颤,看着他眼中那抹熟悉的、带着恳求的光,所有的尖锐和防备都在这一刻软化了下来。她沉默了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南哥。”
“这才对嘛。”楚昭南心满意足地笑了,仿佛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我的好雅儿,说吧,刚才想问我什么?”
得到了这个称呼的许可,飞红巾仿佛也找回了昔日的底气。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抛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你和她们……一共有几个孩子?”
“嗯……”楚昭南摸着下巴,故作思索地回忆起来,“郁芳生了七个,绿珠生了四个……加起来一共是……哦,十一个。”
“啊?十一个?!”纳兰明慧惊得捂住了嘴,一双美目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飞红巾的反应则要内敛得多,她只是长长的眉毛挑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似是赞叹,又似是嘲讽:“她们……还真能生啊。”
“那当然,”楚昭南得意洋洋,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说不定,你们两个将来比她们生的还要多呢。”
“不可能!”
“你想都不要想!”
两个清脆又坚定的声音在房间里异口同声地响起。纳兰明慧羞得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而飞红巾则柳眉倒竖,眼中射出两道凛冽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抄起旁边的鞭子。
看着她们截然不同却同样激烈的反应,楚昭南趴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也毫不在意。
飞红巾的脸色由红转青,她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那只刚刚才松开的手再次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掐住了楚昭南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
“就这么好笑吗?”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哎哟!雅儿,咱……咱能不能讲点道理,不要这么暴力……”楚昭南的笑声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整个人都绷成了一张弓。
“你说什么?”飞红巾侧过耳朵,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仿佛在帮他“听得更清楚一些”,“我没听清。”
“我错了!我错了!雅儿姑奶奶,松手!松手!”楚昭南疼得龇牙咧嘴,声音都变了调,连连告饶。
“哼,算你识相。”飞红巾这才满意地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楚昭南一边揉着腰,一边龇牙咧嘴地保证。他缓了口气,见飞红巾神色稍缓,又忍不住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雅儿,你这次……跟我走之后,还会回这里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飞红巾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她眼神飘向帐篷外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不会了。我已经不是族里的盟主了,无官一身轻。我想过自己的生活,只过我自己的生活。”她顿了顿,补充道,“除非族里再发生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我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楚昭南听着,眼中满是温柔,他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也落了地。他看着她清丽的侧脸,忍不住又开起了玩笑,语气里却满是憧憬:“嗯,那以后就专心为我生孩子吧。”
话音未落,飞红巾眼中刚刚升起的温柔瞬间被怒火取代。她想也没想,一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了楚昭南的背上!
“砰”的一声闷响,正中一处旧伤。
“嘶——!”楚昭南疼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背倒抽凉气,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楚昭南!”飞红巾怒视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我哪敢呀!”楚昭南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不忘嘴硬,“我……我的意思是,你平时性子那么冷,有个软软糯糯的小家伙陪着你,整天追着你喊‘阿娘’,不是……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飞红巾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你真是没救了!”飞红巾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再跟这个男人说一句话,自己都会被气死。她猛地一转身,不再看他,径直走向一旁的纳兰明慧。
纳兰明慧从头到尾都像个受惊的小兔子,此刻看着飞红巾过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明玉,”飞红巾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咱们俩出去走走,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不要理他!”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起纳兰明慧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帐篷,只留下楚昭南一个人趴在床上,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望着帐篷门口,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傻乎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