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聪小臂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他那张满是书卷气的脸憋得通红。
孔昭意有些看不下去，屏气凝神用空间探测简单看了看周围的房间，此时都没人。
屈起食指关节敲了敲面前简陋的桌子。
“哭吧，此时周围都没人。”
说完，孔昭意在桌上放了一小包纸巾，然后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窗前，站在窗帘后，侧身瞧着窗外的春城基地。
身后的刘家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抱着全家福，趴在桌上痛哭出声。
头顶的异化仙人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垂下侧面小小的叶片，用上面还未长成的软刺，轻轻地抚摸着刘家聪的发顶。
就像他小时候每一个夏夜里，刘长贵都坐在炕沿上，一边给他讲故事，一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过了许久，刘家聪的哭声渐渐止住。
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纸巾，而是起身走到厨房，从储水桶中舀了些水到盆里，将脸上的泪痕和悲痛尽数洗去。
孔昭意回头看见未拆封的纸巾，和额头鬓角上还滴着水的刘家聪，觉得有些好笑。
这父子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地老实。
而躲在卫生间里的章鸿远，此时有些局促地盯着镜子边上的洗漱用品看。
他原本是想避开那些秘密，却没想到这里的隔音并不好，孔昭意的话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时候，章鸿远才知道为什么前一天晚上，孔昭意带着一个盒子下楼，埋在了医院主楼外面的花坛下。
想必，那盒子里装的应该就是刘家聪父亲的躯体燃烧后剩下的灰烬了。
丧尸即便是死了烧成灰了，上面的病毒也有可能会传染给长期接触到灰烬的人类。
因此，基地的规章制度中明文规定了，丧尸焚烧后的灰烬或是未焚烧的遗体，不允许带进来。
所以章鸿远还是有些庆幸，孔昭意没有将那个盒子带进基地的。
毕竟，知道了那里面是什么以后，任谁都不好意思开口让刘家聪把那盒子送出基地。
窗户下边的墙角，放了很多泡沫箱子。
里面种了不少植物，孔昭意仔细辨认了一下，都是一些可以食用的异化植物，长势喜人。
应该都是他们两个种来改善伙食的。
转头望向已经整理好自己情绪的刘家聪，在他的袖口处再次看见一闪而过的绿色。
“你身上的是什么植物？”
刘家聪一愣，随即坦诚地伸出手挽起一截衣袖，将藏在自己身上的小藤蔓露出来。
“这是一株异化爬山虎。原本是我从边境城市带回来的盆栽，后来异化之后，能短时间离土，就总喜欢缠在我身上。”
“我有异能以后，它就更粘我了，并且还会受我异能的指挥。它很有用，平时能帮忙拿拿东西，在外面还能帮着打打丧尸。”
“就是有些害羞，除了我，见谁都会躲起来。”
“对了，之前在第一人民医院时，就是用它把小康拖回第六层的。”
孔昭意点点头，又指了指桌上的那盆异化仙人掌。
“这个东西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吸附丧尸血液，防止病毒通过外伤伤口入侵体内。要怎么用，你自己掂量。”
“不过，异化后的植物也是很注重领地的，你要小心它们两个能不能相处得来。”
但在孔昭意话还没说完之前，那株异化爬山虎，就从刘家聪的袖口再次探出一根细细的藤蔓，朝着孔昭意扭了几个姿势，来表达情绪。
异能等级并不高的刘家聪无法彻底理解它传递出来的情绪，有些新奇地说：“它之前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出现，连同住一屋檐下的小康也只是见过它一两次。”
孔昭意勾唇一笑，指了指刘家聪袖口边的绿色。
“它说，它是正宫娘娘，会大度地照顾你的‘小妾’的。”
而桌上的“小妾”——异化仙人掌，也和善地扭了扭自己身侧的小叶片，表达自己的善意。
见两株异化植物初见十分和谐，刘家聪的脸上也露出些许浅淡的笑意。
伸出手指摸了摸异化仙人掌身上的小刺，又摸了摸自己袖口上缠着的异化爬山虎。
然后抬起头，对着孔昭意十分郑重地说：“多谢你，孔小姐。我……以后有什么能用的上我的地方，可以尽管吩咐。”
孔昭意抿出一个笑来，走这一趟的效果还算不错。
如果刘家聪是个普通人，她或许会托章鸿远将刘长贵的遗物转交给他。
但他偏偏是从京市的官方机关调下来的，并且为人谨慎聪慧，是个比章鸿远更加适合发展的“人脉”。
孔昭意未来打算和春城基地做些生意，但是政客之间的权利争斗永远不会停歇，她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替她探听基地中的风向。
章鸿远耿直，八成也是看不明白那些弯弯绕绕的。
而之前在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孔昭意就已经了解过刘家聪的品行，为人诚恳谨慎，也和刘长贵一样老实。
再加上他的聪明机警，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所以，她才会亲自跑这一趟，为的就是刘家聪的一个亲口承诺。
达成目的后，孔昭意跟在章鸿远身后离开了内层城墙，回到了自己身边。
出来时，正巧赶上一队外出执行任务回来的队伍，里面不仅有守卫队成员，还有一些明显是普通幸存者的人，大包小包地等在检查口。
那些人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面如菜色，身上毫无精气神可言。
两厢对比之下，孔昭意一行就更加显眼了。
于是，孔昭意让所有人都带上了防护面罩，简单和章鸿远道了谢，便驱车离开了春城基地。
一路上，都是从郊外绕路。虽然路程远些，但能够避开成群的游荡丧尸，快速回到华晨一府小区。
小区里依旧静悄悄，虽然西城区医院那只异瞳丧尸已经死了，但是被它强制召唤走的丧尸也没有再回到这里。
车子停到F栋楼下，孔昭意特意查看了一下，楼体上那些被洪水泡起皮的表层涂料下，钢筋混凝土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细碎裂纹。
这便是需要尽快搬离这里的信号了。
一边上楼，一边告知了其他人需要马上搬离的事情。
所有人都很平静，她们早就打定了孔昭意在哪，她们就在哪的主意。
一上22层，所有人都默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个人物品快速整理好。
就连俞宁和俞呈两个小豆丁，都将自己的衣服被褥收拾得井井有条的。
而孔昭意收完自己房间和长生房间里的东西后，就从厨房开始，将所有公共区域的东西全部收进空间了。
最后，连露台上防异化鸟的特制玻璃和金属顶盖也都卸下来收好了。
周一鸣倚靠在客厅窗户边，眼神留恋地看着这个曾经倾注了不少心血的房子。
那时的他只是想着要给孔昭意用最好的材料，不能让他的好姐姐吃亏。
却不知道，后来的他也会在这个房子里住上许久。
更不知道，这个世界，居然变成了这样。
老杰克和俞政礼拿着工具箱，到走廊里，将门外的隔离消杀区拆卸整理好后，就开始研究着怎么把21层和22层的这两扇厚重安全门拆下来。
却没想到，孔昭意收完所有东西后，听了他们俩的想法，直接走到门边，手在门上轻轻一摸，一声墙砖分离的巨响后，22层走廊里那扇安全门就不见了。
孔昭意抬手扇了扇面前扬起的浮尘，说了一句：“走吧。”
就带着人下楼，一路朝着野山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