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聿川记得,那天是周五。
晚上,他算着时间出现在杜锦打工的那家甜品店,顺便买了一个小蛋糕给她。
贺聿川曾不止一次的看见过,杜锦把甜品店不要的边角料,带回去吃。
贺聿川在店里坐着等了四五分钟,杜锦下班了。
贺聿川拎起小蛋糕,两人走出甜品店。
外面下着雪,每走一步,脚下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杜锦穿着厚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
杜锦好像特别怕冷,每天穿的都很多,把自己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街上稀稀朗朗的几个人,两人并排走着,贺聿川突然停下,“杜锦。”
“嗯?”杜锦也停下,表情严肃的等着他说。
贺聿川把手里的蛋糕递过去,“给你买的。”
杜锦的嘴角微微勾起,“谢谢。”
她伸手接过,手上戴着咖色的绒面手套。
贺聿川又说:“杜锦,我要出国读书,马上就走,我们分手吧。”
当时,他说这句话时,是没有任何负担和顾虑,也没有任何愧疚感的。
他追杜锦起因于一个赌注。
追到后,他没对她做过逾越的事,而且,他每天给她送花送礼物,花费都上百万了。
还有一点,他兜里还装着一张卡,卡里有五百万。
他看的出来,杜锦很缺钱,如果杜锦不依不饶不肯分手的话,他就用钱打发她。
可能是这个消息太突然,杜锦僵在原地。
昏黄的路灯照的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里寻求一个答案。
贺聿川的眼神很认真,明确的告诉她,他提出分手是认真的。
杜锦愣了片刻后说:“好。”
她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双唇张合了一下,白色的雾气在她脸前弥漫开。
贺聿川的内心有点小小的惊讶,他都做好了杜锦哭哭闹闹的准备,没想到杜锦答应的这么干脆。
不过,这样更好,大家都体面。
贺聿川心里更是舒坦了不少,“我送你回去。”
最后一次送她,以后两人见面也当陌生人。
“不用。”杜锦说,“现在还有地铁。”
贺聿川:“···”
这样更好,省的他还要绕路。
接着,杜锦又说:“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明天还给你。”
“不用了,给你了。”
都送出去的东西了,贺聿川怎么可能还要回来。
顿了顿,贺聿川又说:“你要不想要的话,给人、扔了都行,随你处置。”
“好。”杜锦点头,“那我走了。”
白色的烟雾朦胧了她的五官,她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
短短两句话,宣告了两人的感情到此结束。
贺聿川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手里拎着一个小蛋糕,她的背影在雪中越来越模糊。
两分钟后,他挑了挑眉,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直到今天,贺聿川才知道,分手对杜锦的打击那么大,居然让她患上了抑郁症。
也是,杜锦那个人性情冷淡,不喜言辞,受了委屈也不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虽然喜欢他喜欢的不行,可她不善于表达,在他提出的分手时,她的心里即便再难过,面上还是默默的接受了。
那么,这些年她都不谈恋爱,一方面的原因是她心里一直念着他,一方面原因是他把她伤的太重,她不敢谈恋爱了。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三年后,杜锦进了贺氏当秘书。
那时候,她公事公办的称呼他“贺经理”,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现在仔细一分析,杜锦进贺氏肯定都是因为他。
她的心里一直念着他,可又见不到他。
进贺氏工作,是唯一能接近他的方式。
还有,大年三十那晚,她突然的那么伤心,一方面是欢喜他陪她过年。
一方面是触景生情。三十晚上下着雪,两人分手的那晚也下着雪,同样的场景下,杜锦想起了以前,所以哭的不能自已。
贺聿川活的向来肆意潇洒,从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只有这一次,在听到杜锦因为他患上了抑郁症时,他愧疚的心疼。
车子飞快的行驶在去往鹤县的道路上。
杜锦的家门门锁已经被撞坏了,那些人冲进了屋里,一番打砸。
家里没什么家具,桌椅被掀翻了,厨房的饭菜也被泼洒了一地。
还有人在用东西,撞着她的房间门。
杜锦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暴力的打砸声。
虽然她很害怕,还是逼自己冷静。
报完警后,她又给杜文才打了电话。
杜文才关机了,不知道是被这些人抓了,还是被警察抓了。
她的目光四下搜索了一遍,寻找合适的自卫工具。
租来的房子,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只能无奈的在心里祈求,警察快点到。
距离她报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嘭···”的一声,她的房间门被撞开了。
“臭娘们儿,躲啊!继续躲啊!”
一个男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另外两个男人。
杜锦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心里怕极了。
她站在墙角,双手攥成拳,强装镇定的说:“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男人冷笑一声,毫不畏惧的说,“让警察来抓我们啊!”
杜锦:“警察马上就到,你们半夜私闯民宅,就等着被抓吧。”
话音落,为首男人上前一把揪住杜锦的头发,用力的一甩。
“抓我们?!你他妈的还真是天真!”
杜锦摔倒在地上,手机摔出一米多远,膝盖和头皮疼的她吸冷气。
男人的指尖还缠绕着杜锦被抓掉的头发,他甩掉手里的头发。
“你也不出门打听打听,二爷是什么人!你敢动二爷的场子,真他妈的活腻了!”
另外那两个男人在杜锦的房间里一通打砸,书桌被掀翻,行李箱里的东西被扔了出来,衣服裤子扔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本笔记本。
这些人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气得把行李箱砸坏了,连床上的被褥都扔到了地上。
杜锦伸出手想要去捡手机,再次报警。
男人一脚踢飞了她的手机,又一脚踢在她的肩上。
杜锦再次被踢翻在地。
男人说:“读了几年书,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搞不清了?!在鹤县,谁能惹谁不能惹,都不知道?!”
杜锦确实不知道,但她没吭声,她不想做这些口舌上的争辩。
她直起身子,慢慢的挪着屁股退后了一些,在心里催促着警察快点到。
房间太小了,她退后不了一点便抵到了墙。
男人上前一大步,拎起她的后领口,“二爷要见你!”
杜锦穿着睡衣和拖鞋,她用力的推着男人手臂,“放开我!”
男人的力气很大,把她拎出了房间。
这么大的动静,早把隔壁的邻居吵醒了,门口处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杜锦向他们求救,“请你们帮我报个警!”
看热闹的人都避开了杜锦求救的目光,谁都不敢得罪这些恶势力。
杜锦使出全身力气的挣扎,“放开我!”
男人一手揪着她的衣服,一手给了她一嘴巴,“给你脸了?!”
杜锦的脸瞬间就肿起来,睡衣的纽扣也被扯掉了几个。
杜锦里面什么都没穿,她连忙用手拢着衣服,脸色通红,连眼眶都红了。
“我不去!你打死我,也不去!”她倔强的说。
男人的手向上,再次揪住她的头发,杜锦疼的仰起了脸。
她手上拢着衣服,害怕走光,头皮又被人揪着,犹如砧板上的鱼,毫无还击之力。
男人说:“识相的就乖乖的跟我们走!”
杜锦偏不识相,她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杀了我,我也不去。”
男人不跟杜锦浪费时间,揪着她的头发连拖带拽的把人朝外拖去。
门口处看热闹的人连忙散开,生怕惹到事。
男人拽着杜锦的衣服和头发,杜锦又疼又怕,还委屈,一路跌跌撞撞的被他拽出了家门,拽下了楼梯。
在楼梯上的时候,杜锦的拖鞋掉了,她赤着脚被拽到了外面冰凉的地面上,又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车子迅速驶离小区。
两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楼下。
贺聿川从车里下来,大步的跑进了楼道里。
他看见了楼梯上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他没管,径直上楼。
到了杜锦的家门口,里面的场景让他震惊的以为自己走错人家了。
屋子的木门被撞得七坑八洼,紧靠一个卡扣连着门框,斜垮垮的倒着。
屋里像是被轰炸过一样,玻璃茶几碎了,桌椅倒在地上,地面上还有一些饭菜、汤水。
客厅里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
看见贺聿川出现在门口,大家都被吓了一跳,同时噤声。
“出什么事了?”贺聿川问,“杜锦呢?”
谁都不回答,大家很有默契的垂下眼帘,朝外走去。
贺聿川就在门口拦着,“五万块!谁告诉我,谁得!”
一听这么多钱,大家的眼睛都发光了。
小县城里,一个壮年男人一年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多钱!
“我说!”
“我说!”
“那个女人得罪了二爷,刚刚被带走了!”一个男人抢先回答。
杜锦刚搬来,又不跟邻居打交道,大家不认识她,只能称呼她那个女人。
“二爷是什么人?”贺聿川又问。
“二爷就是···”男人想了想说,“我们这里就没人不知道二爷的!”
“他住在哪?”贺聿川又问。
众人摇头,“不知道。”
贺聿川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文宇,有急事,帮个忙。”
赵文宇的父亲就是省里的领导,让他帮忙联系鹤县的公安局领导。
打完电话,贺聿川走进来,四下看了看。
“跟我讲一下你们看到的情况。”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描述的当时的场景。
贺聿川听得攥起了拳头。
妈的!也不看看是谁的人,就敢动!
他走进杜锦的房间,捡起杜锦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砸坏了,上面是一道道的碎裂的痕迹。
这女人!不会给他打电话吗?
前两天才跟她说过,遇到难处,可以请他帮忙。
随即,他转念一想,杜锦不就是嘴硬!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张口说什么。
贺聿川把手机揣进兜里,又把扔在地上的被褥捡起来扔在床上,把扔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丢进行李箱里。
地上有一本笔记本,他捡起来,正准备打开,他的电话响起。
贺聿川把手里的笔记本随手扔进了行李箱里,然后接起电话。
“川哥,已经让人联系了那个二爷,你女人应该不会有事!”
“谢了。地址呢?”
“我发你手机上。”赵文宇说,“那边问需不需要派人跟你去?”
“不用了,就这样。”
挂了电话后,贺聿川朝外面走去。
“钱!”几人提醒他,“钱还没给。”
贺聿川睨他们一眼,“明天来这里找我拿,还有,守好这里,少一样东西,一分钱都别想要!”
说完,他快步走了出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楼梯,坐上车,看了眼赵文宇发来的地址,开车离开。
另一边。
杜锦坐在面包车的后座上,双手还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她的心里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无所谓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车子驶出了城区,路上没有路灯,一路七弯八拐的来到了一栋别墅前。
别墅门打开,车子开进去停在了一个宽阔的院场上。
“下车!”男人又拖又拽的把杜锦从车里拽了下来。
夜里的气温极低,她只穿着睡衣,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特别是脚上,她光着脚踩在光滑的水泥地面,脚底冻的生疼。
这是一栋五层楼的别墅,一二楼亮着灯。
男人带着杜锦进了别墅。
一楼客厅很宽敞,装修的也很豪华。
男人对客厅里的人说:“二爷呢?人,我给他带来了。”
“二爷在楼上,他吩咐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客厅里有好几个人,杜锦看到了上次砍杜文才手指的那几个人。
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待会儿见机行事。
等了快二十分钟,杜锦的脚都冻的麻木了。
终于,二楼的楼梯口处,出现了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