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鼓声悠悠荡开,余音震颤着山林。惊起的寒鸦振翅盘旋,在血色的天幕上划出凌乱的墨痕。
红旭手指按住剑柄,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若隐若现。他双目圆睁,凝视着寺门前呈八卦方位站立的八道身影。
八大金刚如铜浇铁铸般矗立山门,古铜色的肌肤在日渐西斜的太阳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每人手中浑铜长棍足有鹅卵粗细,棍身蟠龙纹在血色残阳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破棍而出。
“咚——”
为首的金刚突然将铜棍往地上一杵,沉闷的声响如同远古战鼓。青石板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至红旭脚前三寸。
紧接着,八根铜棍同时顿地,声浪如潮水般在群山间回荡。惊得归巢的鸦群再次腾空,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天空,连烈日之光都为之一暗。
“八部天龙阵?”倪可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玉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天日教倪可笑只寻莫承渊一人,与寒山寺......”声浪裹挟着浑厚内力层层推进,震得藏经阁窗棂嗡嗡作响,檐角铜铃叮当乱颤。
“——无关。”
最后一个字余音未散,山门处已现出一道灰色身影。老僧双手合十,雪白的眉毛在风中轻颤,“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如清泉般涤荡而过,竟将倪可笑的内力余波尽数化解。
倪可笑右手虚按剑柄,左手背在身后,看似躬身行礼却暗含戒备。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久闻寒山寺乃佛门清净地,今日一见,这待客之道倒是别致得很。”
老僧寿眉微微颤动,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念珠阿,“阿弥陀佛,施主若为礼佛而来,老衲自当奉上清茶素斋;若为刀兵而至......”他抬眼望向八大金刚,“佛门亦有金刚怒目。”
“哈!”倪可笑突然长笑一声,剑鞘轻震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大师这话说得轻巧。天日教虽立派不足甲子,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眼神陡然转冷,拇指已将剑锷推出半寸,“今日我兄弟二人登门,不过是要与莫承渊了却一段私怨。大师若执意阻拦,只怕这千年古刹,要平添几具罗汉金身了。”
“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寒山寺并没有施主......”
话音未落,红旭的长剑已然出鞘,寒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出,“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老僧手中念珠突然一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衲坐镇寒山四十余载,从无半句虚言。”
“那就剑下见真章吧。”倪可笑话音未落,八根铜棍已同时掀起狂风。他执剑在手,不退反进,剑尖精准点中最先袭来的铜棍。
“铮——”金铁交鸣声中,他借力腾空,衣袂翻飞间连出三剑,剑光如雪片纷飞,逼得两名金刚连连后退。
红旭身形如鬼魅般滑入战阵,长剑化作一道寒芒直取右侧金刚的曲池穴。那金刚冷笑一声,铜棍横扫,带起的劲风竟将剑锋震偏三分。
红旭见状立即变招,剑势陡然一转,使出“灵蛇吐信”直取另一人咽喉。眼看剑尖就要刺中要害,背后铜棍已挟着呼啸风声破空袭来——
“低头!”倪可笑暴喝。
红旭应声俯身,倪可笑的剑锋贴着他发髻掠过,与袭来的铜棍相撞,火花四溅。
两人背靠背瞬间完成换位,倪可笑长剑一振,剑势如长河奔涌,在身前划出一道银色光幕,竟将四根铜棍同时架住。
红旭抓住这电光火石间的空隙,身形一矮从倪可笑腋下穿出,手中长剑化作七道寒星,使出“七星追月”的绝技,剑尖精准刺向七大金刚的膝眼穴。
“叮叮叮——”六声脆响,六大金刚或闪或挡,唯有一人动作稍慢,右膝中剑,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红旭岂会放过这等良机?长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那人咽喉。眼看就要得手,三根铜棍突然从诡异角度袭来,一根架住长剑,两根分袭红旭双肋。
红旭足尖轻点青石,身形如旋风急转,长剑与铜棍相擦迸溅出一串耀目火星。
倪可笑倏然从他剑影中掠出,长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左侧金刚双目。那金刚仓皇后仰,却不知此乃虚招——倪可笑手腕轻抖,剑势陡然下沉,剑尖如灵蛇吐信,精准刺入其肩井穴。
金刚顿觉右臂一麻,铜棍“咣当”坠地。
“好剑法!”红旭喝彩声方起,忽觉背后劲风袭至。他腰身急拧,铜棍贴腰划过,“嗤啦”一声将衣带撕裂。
红旭就势旋身,长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优美弧光,正是“月涌江流”的绝妙剑招。但见寒光闪过,两根铜棍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镜。
八大金刚虽已折损二人,却见两道黄影自殿檐飞掠而下,瞬息间补全阵势。阵法骤变,竟化作“金刚伏魔阵”。
红旭额角沁出细密汗珠,他深知此阵厉害——八人轮转如环,生生不息。纵是绝世高手,也难逃力竭败亡的下场。
八根铜棍此起彼落,攻势连绵如怒涛拍岸。
红旭正凝神应对,忽觉肋下生风,一根铜棍竟从刁钻角度袭来。他仓促横剑格挡,“铛”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虎口迸裂,长剑几欲脱手。
另一边倪可笑更是险象环生。两根铜棍配合无间,一根势大力沉如泰山压顶,一根飘忽不定似银蛇游走。
他长剑虽快,却难敌这般刚柔相济的合击。稍一分神,铜棍擦过左肩,红衣立时绽开一朵血花。
“大哥!”红旭双目赤红,陡然剑招一变。只见他周身剑气暴涨,一招“长河落日”使出,剑光如银河倾泻,硬生生逼退四根铜棍。
他趁机腾空而起,剑锋直指倪可笑身后金刚的命门要穴。
那金刚竟似未卜先知,铜棍回旋格挡。红旭借力变招,飘然落于倪可笑身侧。二人背脊相抵,四周八根铜棍寒光凛冽,杀机四伏。
一滴汗顺着红旭的眉骨滑下,刺痛了他的眼睛。就在这短暂的模糊视野中,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大哥可还记得,三年前武夷山脚,那间福鑫客栈?”红旭剑锋轻颤,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传入倪可笑耳中。
倪可笑挑眉斜睨,“这当口你倒有闲情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