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袁红英又忙出了一桌子的菜:凉拌黄瓜、皮蛋、油炸花生米,青椒肉丝、西红柿炒鸡蛋、韭菜炒河虾、红烧鱼块、冬瓜排骨汤、香菇烧鸡…… 尽管都是常见的家常菜,做得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江春生和朱文沁相视一笑,携手走了过去。
“袁阿姨,您这也太丰盛了!”朱文沁惊叹道。
“你和江春生好久不来了,自然要加几个菜,”袁红英亲热的牵了一下朱文沁的手,又对江春生笑道,“春生啊,都是家常菜,你今天可要带头多吃点。”
“一定一定,闻到这香味我都饿了。”江春生笑着说。
钱队长的小女儿钱梅和最小的儿子钱贵也都从各自的房间来到了餐厅。钱梅今年十六岁,正在读高中;钱贵十四岁,刚上初中。两人见到江春生和朱文沁,都礼貌地打招呼。
大大小小八口人围坐在圆桌旁,可谓一大家人,甚是热闹。
钱队长最后一个入座。他在主位上坐下,环视一圈,看着满桌的家人和如同家人般的江春生、朱文沁,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今天人齐,高兴!”钱队长说着,从桌下拿出一瓶临江大曲,“春生、家明,我们三人今晚把这瓶酒干掉。”
江春生看到钱队长兴致高昂,自然知道是无法拒绝。和坐在对面的郑家明交换了一下眼色,微笑的点头。
钱队长给江春生、郑家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一瓶白酒就这样被三人分掉了。
“爸,您少喝点。”钱霜轻声提醒。
“今天高兴,就这一瓶,不多。”钱队长摆摆手,举起酒杯,“来,第一杯,欢迎春生和文沁来家里!”
众人举杯相碰,不会喝酒的以茶代酒,气氛热烈。
钱梅和钱贵两个孩子早已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钱梅夹了块鸡块,满足地眯起眼睛:“妈做的香菇烧鸡最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点,你学习辛苦,要补补。”袁红英心疼地看着女儿,又转向钱贵,“贵儿也是,正在长身体,多吃点鸡肉。”说罢,她拿起一个大勺子给钱贵舀去了几大块放进了他碗里。随后又招呼坐在她的斜对面够不着的江春生和朱文沁随意吃、别客气。
钱队长抿了口酒,看向钱梅:“小梅啊,下学期就高三了,学习上可不能松劲,暑假期间也要多用心搞搞功课。”
钱梅拿着筷子停在空中,认真回答:“您就放心吧,数学是我的弱项,我会多补补。”
“要加把劲,明年高考是人生大事。”钱队长语重心长地说,“你姐没有考上,你要是能考上,爸给你摆庆功酒!”
“爸,您这不是给妹妹压力嘛。”钱霜插话道,“小梅,尽力就好,别有负担。”
钱梅点点头:“我知道的,姐。”
钱队长又看向钱贵:“贵儿呢?马上要升高中了,你的英语成绩不行,要加强啊。”钱队长微微皱了一下眉,“现在国家全面改革开放,走国际化道路,英语很重要。要不要请个家教来跟你补补?”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学好!”钱贵连忙说,他最怕逼他在家里学习。
袁红英打圆场:“先吃饭,学习的事慢慢说。春生、文沁,你们多吃菜。”
朱文沁乖巧地点头,夹了块红烧鱼块到江春生碗里,又给自己也夹了一块鱼。
杯中酒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朱文沁在桌下轻轻踢了江春生一脚,用眼神示意他该说今晚来这里的目标话题了。
江春生会意,放下酒杯,状似随意地问道:“钱叔,今天我在前院看盆景,发现没有树桩挂吊瓶了。上次那些挂吊瓶的树桩,都活了吗?”
提到自己的业余爱好,钱队长果然来了兴致,眼睛也立刻亮了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当然,活了!全都活了!都给它们上绝活了,还能不乖乖地发根?”
他放下筷子,开始夸夸其谈起来:“这树桩盆景啊,关键是要懂它们的习性。不同的树种,需要的水分、光照、土壤都不一样。有些桩头挖回来的时候,看着半死不活的,一点须根都没有, 一但挂上了吊瓶,打生根剂和营养液之后,很快就发出了新的根系、焕发生机。”
他越说越起劲:“特别是那棵极品三角梅——就是去年我们去太平溪,你从崖石缝里硬刚出来的那棵——现在长得那叫一个好!为了这个大宝贝疙瘩, 我可是特意通过我的一个老朋友,松江市林业局的一个副局长,请来了他们园林公司的高级专家蔡高工来家里帮忙整形,打吊瓶,还请他帮这盆三角梅取了几个带‘春’字的名字,我选了一个最霸气的——‘春鼎古梅尊’,你觉得怎么样?够霸气吧!”
其实江春生前段时间去钱霜单位时,已经听她提过这个名字,也介绍了含义。但此刻听到钱队长亲口说出,内心依然涌起一阵感动。这不仅是对那棵极品树桩的命名,更是对他当时艰难付出的认可和纪念。
“这个名字好!”江春生真诚地说,“既霸气又有深意。‘春鼎’二字,有万物复苏、生机鼎盛之意;‘古梅尊’则点出了树桩的古老珍贵,今后必将成为三角梅古桩盆景的代表作之一。”
钱队长兴奋的点点头:“ 关键是还有一段我们在悬崖上冒险,在最绝望的时候,你用内功神奇的震开石头,才有了这盆‘春鼎古梅尊’。”
“来!春生,叔敬你。”钱队长端起酒杯和同样举杯的江春生碰了一下,然后喝下去一大口。
朱文沁听到这里,开心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她偷偷在桌下捏了捏江春生的大腿,脸上满是骄傲——当初正是她建议钱叔叔取一个与“春哥”有关的名字。
现在时机正好。
她清了清嗓子,用清脆的声音赶紧插话,“钱叔叔,您对植物这么有感情,又认识园林局的专家,我能不能请您帮个忙呀?”
桌上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钱队长笑呵呵地说:“丫头,什么事?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朱文沁坐直身体,“钱叔叔,我姐夫哥哥负责的工厂里面,有一棵大白果树快死了,您能不能让您园林公司的那个朋友帮忙去看看,还能不能医活过来啊?”
钱队长闻言,皱了皱眉:“都死掉了还怎么活过来呀?树不也跟人一样吗?死了就歇菜了呢。”
“还没有死,上面还在长叶子呢,就是长得不好,感觉快要死掉的那种。”朱文沁连忙更正道。
“哦?”钱队长来了兴趣,“树有多大,在哪里啊?”
朱文沁告诉钱队长:“树就在环城南路的城关镇镇政府附近,树好大好高,我一个人都抱不过来呢。”
“有这么大?”钱队长放下酒杯,神情认真起来。
钱队长对植物特别是树一直都有特别的感情,听到这么大一棵老树,而且还是银杏树,立刻来了兴趣。
“银杏树是长寿树,能长到那么粗,至少是百年以上的古树了。”他语气严肃起来,“这样的古树要是死掉,确实可惜。你确定树上还有叶子?”
朱文沁连忙点头:“确定!上周我还去看过,虽然叶子不多,但确实还是绿色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像一个老人一样,生病了。钱叔叔,您请您那个朋友帮忙去看看好不好?”
钱队长当即豪爽地答应:“嗯!回头我联系一下蔡高工,看看他哪天有时间。这种百年以上的古树能救活的话,也算积德了。”
“太好了!谢谢钱叔叔!”朱文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然而这时,坐在对面的钱霜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轻轻碰了碰身边的郑家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我就知道她跑来准没好事,尽给老爸找麻烦。”
郑家明知道钱霜的心结。报复计划流产,江春生和朱文沁真的好上了,看到朱文沁因为有了江春生,总是如此甜蜜开心,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一直耿耿于怀。
“别这么说,”郑家明低声安慰,“文沁也是好心,想救一棵古树。再说爸本来就喜欢这些,不算麻烦。”
钱霜撇撇嘴,还想说什么,却见江春生端起了酒杯站了起来。
“钱叔,我敬您一杯。”江春生站起来,诚恳地说,“文沁这个请求实在是有些冒昧,我替她谢谢您。”
这话说得得体又真诚,钱队长听了很受用,也举杯起身:“春生客气了,一棵古树能救当然要救。来,干了!喝完了我们上啤酒。”
郑家明也主动加入进来,三人一饮而尽。
钱霜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闷头夹了一筷子菜。
郑家明拿来三瓶啤酒,给每人开了一瓶。
钱队长看着灵活的郑家明,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件大事。
“家明啊,”他看向准女婿,“你和大霜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国庆节转眼就到,时间可不多了。”
郑家明在钱霜身边坐下来,恭敬地回答:“叔叔放心,都按计划进行着。新房这个月底装修就能完工,都是按大霜的想法搞的。下月初木工师傅开始打家具,然后会按照大霜的要求漆成紫红色的。九月十号之前,家具就可以摆好。”
他说着,讨好地看向钱霜:“一切听大霜指挥,她做主。”
钱霜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算你懂事。”
袁红英关切地问:“家具打哪些?床、衣柜、梳妆台这些都要有吧?现在年轻人还兴打组合柜,要不要也打一套?”
“妈,我们都计划好了。”钱霜接过话头,“大卧室里打一张一米八的大双人床、一个四门衣柜、一个梳妆台。小卧室里打一张一米五的小双人床、一个三门衣柜、一个写字桌,客厅打一套组合柜,能放电视、摆装饰品,还能当书柜用。餐厅打一张餐桌配六把椅子,加一个食品柜,还有鞋柜。”
“彩电电视机要提前一点买,还有带音响的收录机也不能少。”钱队长道。
郑家明点头:“已经托人在上海买了,18寸金星彩电,下个月就能到货。录音机准备买是燕舞牌的双卡式,配功放和外接音响。”
朱文沁听得津津有味,插话问道:“大霜姐,婚礼那天你要穿婚纱吗?还是穿红衣服?”
“穿婚纱!”钱霜眼睛亮起来,“我已经在松江市区的婚纱店订好了,白色的,有长长的头纱。家明穿西装。”
“真时髦!”朱文沁羡慕地说,“到时候一定特别漂亮!”
钱霜难得对朱文沁露出了笑容:“你的好日子也该定了吧? ”
朱文沁脸一红,偷瞄了江春生一眼:“我们还早呢……要是定日子,肯定首先向钱叔叔报告。”
“嗯!丫头这话我爱听,不然我这个红娘就白当了。”钱队长笑呵呵的说道。
“我们要等到有了房子才能考虑成家的事。”江春生在桌下握着朱文沁的手说。
钱队长看向江春生,点点头道:“你这样考虑问题是对的,要结婚,至少得有一套婚房。春生啊!你不用担心,我准备最多到明年年底,就动手在工程队盖宿舍楼,到时候肯定会分给你有一套。”
“真的啊?!”江春生高兴的端起啤酒,“钱叔,感谢您的关怀,我敬您。”
“我也敬钱叔叔!”朱文沁也端起茶水站了起来。
三人碰了一下杯,一干而尽。
钱队长放下空杯,调侃道:“我不仅负责给你们牵线搭桥、中间保驾护航,而且还负责跟你们搭窝。你们看我这个红娘做的,天下独一无二了吧!”
“是是是!”江春生和朱文沁不约而同的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