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预料不知何时到来,可李乾的明旨却还是下了。
隆景二年秋末,李乾派原礼部侍郎赵文为首使,其下带着司礼监章事于浓和齐禁为副使,领百人,附带文书御旨前去北疆和古人谈和。
不过前朝的风波还未吹进后宫。
四公主愈发的大了,如今早就不是安分的性子了,自打有一次沈全懿领着来过一回鲤鱼池,这便闹起来了。
只是热夏早就过去,如今到秋日,那鲤鱼总也是不愿意冒头,一见也是蔫儿的,无精打采的往深水里扎,之前的鱼食也不怎么喜欢吃了,好在下头负责养鱼小太监又给了新的鱼食。
那些家伙都是喜欢腥味饵料了,下头人抓了蚯蚓为食。
沈全懿抱着四公主,看向水面儿上缓缓游动的鲤鱼,四公主嬉笑着。
秋月为四公主裹紧了起风,又轻轻的笑道:“哎呦,咱们四公主多高兴啊,那会儿夏天养一缸子鱼,奴婢一抱着四公主去看,四公主便是总拿手搅水,惊的那鱼儿乱窜。”
沈全懿用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女儿的小鼻子,又道:“这可是个小祖宗,明年可不养了,别让她都祸害了。”
这边儿嬉闹说着话。
一旁的王曼早就没了往日的气劲儿,她低着脑袋不做声儿,李乾自第一次舍她,后来总对她是不冷不热的,任她在李乾跟前儿如何伏小做低,李乾对她的态度亦不变。
好在李乾虽然对他的宠爱不及往日,可是近几个月也没有多留在哪个宫里,常还是在乾清宫睡。
她半个身子伏在那红木栏杆上,轻轻的叹息着,噘着无趣却一抬手将半碗儿鱼食尽数洒下,惹得池子里的鱼儿们一时争抢起来。
有些没意思的抬头,看向侧边儿的沈全懿,此时起了风,沈全懿抱紧了四公主,唇边儿挂着浅浅的笑,表情温柔,明明已是生子,且比她还大两岁,可此刻的沈全懿却依旧是削肩细腰,肤白柔嫩,青丝如墨眉如黛,姿容昳丽,她依旧要避其风头。
她的目光没有掩饰,沈全懿回看她一眼,轻声儿道:“行了,整日拉着个脸,别说陛下了,就是我见了也不高兴。”
闻言,王曼小心的低头,脊背上立刻爬上一层儿冷汗,她倒是成了习惯,沈全懿一说话,她就整个人绷得紧紧。
她缓了缓,想着说话,可是刚一张嘴从胃里翻涌上来一股恶心劲儿,她脸色骤变,反身干呕起来,她这举动,吓着了两侧的宫人。
沈全懿手边儿的动作微滞,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他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刘氏,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氏上前,她关切问:“姑娘这是怎么了?不如先回宫里歇着吧。”
她说着话,手紧紧的攥着王曼的宝贝手腕儿,须臾,她脸色凝重,抬了抬下巴,朝沈全懿示意,沈全懿立刻着人摆轿回宫。
路上,王曼觉着自己身子乏累的很,她揉了揉额头,蹙眉道:“大概是昨夜贪凉,今儿个胃不舒服,才想着吐了,长姐不必担心。”
沈全懿摸了摸女儿微凉的小脸儿,余光扫过王曼那苍白的脸,顿了顿,还是道:“既然身子不适,日后就少出来,一会儿让嬷嬷给仔细瞧瞧,可不能再贪凉了。”
王曼点点头,她自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别处去。
等回了甘洛宫,也不知是这一路颠簸,王曼只觉浑浑噩噩,眼皮沉得恨,有了睡意,几个宫人将她扶着往回走,沈全懿看着那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沈全懿把四公主安顿给了奶母,她扶着刘氏的手缓缓往前,看王曼步履蹒跚的终于回了暖阁,她压低了声音:“你方才瞧,怎么样儿。”
刘氏轻声道:“看那卖相,誓不辜负您所望,我大概是月份尚浅,奴婢还需要再细细的为王姑娘再诊一回脉。”
沈全懿微微颔首,眼底的笑意渐浓,他心里头明白刘氏能这样说,那便也是有了底儿,心里头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拍了拍刘氏的手,沈全懿语气略带几分喜悦:“本宫相信你,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娘娘放心,奴婢我必定竭尽所能将这孩子保下来。”刘氏神色肃了肃,她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在沈全懿心里的分量,此事绝不能有一丝差错。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刘氏道:“只是陛下如今为给王姑娘名分,她自外头还挂着的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怕如今有孕,也是尴尬。”
沈全懿眼眸微暗,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鬓间的鎏金镶明珠步摇闪着光,更添她娇柔丽色:“陛下如今迟迟不肯表态,咱们又能怎么办?走到这一步,陛下不可能没想过,这事儿是不能瞒的。”
她顿了顿:“陛下那儿再缓缓,不过一会儿你先同王曼说了,先让她心里有个数,别让她再像平时那样瞎折腾了。”
刘氏点点头,她转身儿进了暖阁,里间儿宫人服侍王曼擦了身子,已经全数退下了。
王曼艰难的睁开眼睛,她的手边儿放着痰盂,那股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消散,只是没有之前那样的强烈了,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抿了抿唇。
刘氏试了试王曼额头的温度,又一面儿问:“姑娘这几日可是觉着身子哪里不适。”
王曼拧眉,她回想着近日自己的状态,她道:“只是总觉得乏,又很是贪睡,愿意吃些东西,可吃了又总觉得胃不舒服,一时便犯恶心。”
刘氏握住王曼的胳膊,她又问:“除了这些还有胖的吗?姑娘这个月可来身子的了?”
欲张嘴,可是肚子里一阵儿翻江倒海,王曼抱着痰盂又吐了,不过肚子里没东西,便是吐些酸水,她嗓子火辣辣的,又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好半天。
刘氏贴心为其奉上一盏茶,又轻轻的抚着王曼的背,为其顺气,王曼一时没发觉刘氏的异常,她回答道:“是,往日是准的,这回却是吃了快五天,没动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