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虚无的黑暗中，一艘巨大且怪异的帆船静静飘荡。
它的船身并非木质，而是一种暗哑的黑色金属，上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类似骨骼的苍白结构。
三根桅杆直刺向上，却不见寻常的帆布，取而代之的是半透明薄膜。
这些薄膜上遍布纤细的血管网络，偶尔会有微弱的光芒沿着这些脉络流淌，就像是生物体内的经络管道。
船体两侧，数十个炮口黑洞洞地张开，但里面伸出的并非炮管，而是一种柔软触须。
这些缓缓蠕动，好似船桨一样推动着这艘船往前移动，同时触须的一端像是延伸到四周虚无黑暗的深处。
更让人觉得古怪的是，这艘帆船的状态不对劲。
仿佛自时间开始之前就存在于这里，又仿佛只是某个瞬间被遗忘的幻影。
如果张旭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一点。
这个零维空间十分极端，它被包裹在一层“无”的外壳里面，“有”的一面则凝聚在那些过去纪元的残骸当中。
但这艘船呈现的是“有”与“无”的叠加态。
它既“有”也“无”，既“存在”也“不存在”。
船上，甲板空无一人。
但船舱中，有着许许多多存在在忙忙碌碌。
远方的监察者发出的信息很快传到了这头艘船上，被船舱里面的存在接收。
当信息传递过来并被祂们接收的瞬间，所有的神上神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表情怔愣。
祂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带着猝不及防的愕然。
“有新的神山神进入帷幕之外？”
一刹那。
风暴般的意念席卷过船舱。
所有的神上神在这个信息而震惊，同时发表祂们的意见。
“那个方向只有青铜纪元的火之王留有意志残骸，但我们这段时间并没有向祂传递信号，祂不该在这个时候降临！”
“祂掌握的混沌力量已经无法支持太多次跨越纪元降临，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降临的。”
“那解释只有一个，有新的神上神出现在这里，并刺激到了火之王！”
“这个不是重点。”另一道声音响起，“重点是这尊新的神上神出现，现在的混沌神是怎么一个情况。”
“是已经苏醒过来，还是没有苏醒，亦或者已经有了苏醒的趋势！”
“这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的！”
第三道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还有一点，是祂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这里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我们的计划都完成了一半，这个时候出现变故。我真想杀了那个家伙！”
第四个声音道：“三相神不是设置了相应的拦截程序吗？为什么还有新的神上神诞生？难道这个新的神上神是以真神之身打破了三相神的阻拦。”
“不可能！真神和神上神的差距有如鸿沟，不可能有真神做到这种事情。”第五个声音道。
“别忘了，一切皆有可能。这种事比我们打倒混沌神概率更大吧。”
听到这话的所有声音都沉默下来。
“或许有可能出现这种事情...”一道声音幽幽响起，“但会不会也有可能是三相神被同化的程度进一步加深，导致一切设定好的布置失效？”
一众存在闻言目光闪烁。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事情更加棘手。
在祂们的计划中，三相神承担着极大的作用。
若是祂们被同化的程度连预先做好的布置都已经失效，那祂们的计划必须进行调整才行。
虽然祂们早就有针对这一点做出预案。
但能不用到自然不用最好。
一时间，船舱中的一众存在都有些忧心忡忡。
“诸位，放心吧。三相神应该不会有事。而且就算是有新的神上神诞生，暂时也不会有事。大家不必担忧。”
“甚至新神上神的诞生，可能是萨托托斯（大地之神）的一步棋。”
此话一出，一众神上神的交流戛然而止。
相互面面相觑，片刻后才有神上神打破沉默。
“光流之主，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被称为“光流之主”的存在沉声道：
“萨托托斯（大地之神）还留有后手，祂那边其实还有一道混沌力量。”
“如果真有意外出现，不管是祂们同化进一步加深，还是出现能以真神之神打破祂们三个设下的拦截程序晋升成为神上神的存在，都不会出现问题。”
“萨托托斯（大地之神）身上还有一道混沌力量？”一众神上神诧异无比。
“祂是怎么保留下来的？祂现在可是逐渐在跟混沌神同化啊！”
“这种情况，祂是怎么保证混沌力量不被混沌神重新吸收。”
毕竟大家都知道，祂们口中的“混沌力量”都是从混沌神窃取过来的。
回归本身或者被本身吸引，这是本能。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萨托托斯（大地之神）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相信祂。各位应该也能相信祂吧？”光流之主如是道。
如果这里的对象换做另外一个，所有神上神都会嗤之以鼻。
但对象要是萨托托斯（大地之神）的话，那祂们都会选择信任。
这是对方通过一系列超乎想象的行动和牺牲在祂们心中留下的威望。
“我相信萨托托斯（大地之神），如果是祂的话，真的有可能做到。”
“那这样，我们讨论的重心应该变一变了。”
“我们...要跟那个新诞生的神上神接触吗？”
光流之主扫过在场的所有的神上神。
“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应该接触，对方找到这里，想必是来找我们的。多一个伙伴就是多一份力量。”
“我也同意，放任不管是个问题，每一尊神上神天然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但该怎么接触需要讨论。”
“没错，怎么接触需要斟酌。我们需要保证这里以及我们的计划不会受到影响。”
“......”
光流之主综合了所有神上神的意见，最终做下决定。
“那就先派三个人去跟祂接触，确认没有威胁后将祂带过来。”
“行。”
“那就由【千面之月】、【永恒尸仙】和【逆流之蛇】三位去迎接我们的新伙伴吧。”
话音落下，一轮明月、一具尸骸还有一头巨蛇从船舱中飞出，朝着火之王所在的方向迅速靠近。
......
另一边，火之王与张旭所在。
得知打造这个特殊零维空间，以及从混沌神窃取力量的是同一个存在，张旭不算太意外。
至于这个存在现在已经死得透透的，各种意义上的“透透的”，也能理解。
但这样一来，张旭想要获知的信息就没多少。
火焰巨兽发出沉闷的声音：
“时间已经不多了...每一次降临都弥足珍贵...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我想知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对抗混沌神的计划？”张旭问道。
“我的那个纪元已经失败...没有计划...你需要知道的是你们纪元正在准备的计划...这个计划我无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张旭眉头皱起，祂感觉似乎因为自己无心之失导致浪费了这次珍贵的意识降临。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我想知道，你与我们这个纪元的神上神们达成了什么合作？”
听到这个问题，那头火焰巨兽摇了摇头。
“我没有与你们这个纪元达成合作...我是与所有纪元都达成了合作...”
“或者说...所有掌控混沌力量的神上神...不管是哪个纪元...当我们获得混沌力量时...便自动形成了同盟...相互扶持...共享信息...”
“为的是有一个纪元...能够打败混沌神...届时...所有纪元都会得到重生...”
“打倒混沌神后，所有纪元都会得到重生？”张旭眉头皱起。
“你的意思是...只要混沌神被打倒，那由祂演变的每一纪以及那些独立世界都会回来，成为正常时间线的一条分支？”
“没错...是这样的...所以我们跨越纪元的阻隔...共享信息...不为某个纪元的存续...而是为了所有纪元的存续...”
“我们在过去已死...但在未来...未必死去...”
张旭目光闪烁异样。
一个纪元的成功就相当于所有纪元的成功，难怪这个地方会留下这么多“墓碑”。
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即将毁灭的世界、纪元留下点存在的痕迹。
更大的可能是，或许在某些时候能够发挥出作用。
张旭深吸了口气：“混沌神这样一次又一次创世灭世，开启新的纪元，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只是祂的本能罢了...”
“混沌神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祂是主动舍弃智慧的...”
张旭双眸猛地放出精光。
混沌神是自己放弃智慧的？
也就是说，那种盲目痴愚的状态，是祂自己设计的？
为什么？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智慧的最终结局...只有毁灭...不是被外力毁灭，而是自毁...”
“根据我们这一纪的研究...混沌神为了真正永恒的延续...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智慧...按照类似蚂蚁集群的运行方式进行运转...”
“只有自身遇到威胁以及某些暂时未知的条件达成时...智慧才会回归...而拥有智慧的混沌神将会所有能够威胁到自身的存在毁灭...以及吞噬所有能够增强自身的存在...”
张旭听完面前的火焰巨兽的解释，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
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真正永恒的延续？
神上神在没有混沌神干涉的情况下，已经是不死不灭不朽的存在。
若是没有混沌神将祂们吞噬，祂们会一直存在，祂们的世界也会一直存在，这样难道不算永恒的延续吗？
张旭实在无法理解混沌神的脑回路。
如果这是一种自然现象的话，祂是能够理解的，但混沌神不是，祂拥有的力量超乎想象没错，但生灵的本质不会因为祂的力量强弱而有所改变。
“是否难以理解...”
张旭点了点头。
“难以理解就对了...混沌神是超越我们的存在...祂的行为不被我们所理解很正常...”
“没必要纠着这一点...记住我们的目标就行...”
张旭再次点了点头，刚想继续发问，却看到那些“有”的意蕴从火焰巨兽上逸散。
“时间到了...我...”
声音无限衰减，意义被隔绝，落入张旭耳中时成为了一段没有意义的噪音。
无论用什么方法、技术，谁来，这些声音都只是最纯粹的噪音。
难怪说每一次意识降临的机会都弥足珍贵，时间这才过了多久。
张旭凝视着火焰巨兽不断收缩，迅速恢复到初见时的那团火焰的状态。
四周的雾气也在重新聚拢，将这团火焰给隐藏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张旭豁然转头看去。
祂感受到了...三尊神上神的气息！
不是像火焰巨兽这样借助混沌力量跨越纪元的阻隔降临的意识，而是这个纪元存在的神上神。
张旭双眼闪过一缕精光。
祂寻找的人自己找上了祂？
只是看样子不太友好啊。
一上来，什么都没说就祂出手。
张旭眉头一挑。
手中的“轩辕剑”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黄金光芒。
在光芒的照射下，三道身影显现了出来。
“一轮明月，一具尸体还有一条蛇？”张旭注视着这三道身影。
“三位，上来就动手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那条庞大的巨蛇开口：
“请你束手就擒吧。”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需要暂时限制你的力量。”
“如果我说‘不’呢？”张旭双眸微微眯起。
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中，束手就擒，相当于将命交到人家手里。
虽然神上神没那么容易杀，但祂也不会轻易选择那么做。
要是这些家伙像祂对大地之神那样做，届时祂哭都没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