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夕阳如血,余晖洒落在顾府的青瓦红墙上,却未能驱散顾廷烨满心的郁闷。自上次在金府与金帅交谈,话到嘴边却未能尽兴畅言后,他的心就仿佛被一团乱麻紧紧缠绕,终日不得安宁,心焦如焚的情绪如影随形。此后的日子里,他数次差人打听金帅的行踪,试图寻个时机与他再深入聊聊,可每一次都如捕风捉影,扑了个空。这接连的无果而返,恰似在他本就焦虑的心头又重重地压上了几块巨石,让他内心的焦虑愈发浓重,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来也真是机缘巧合,恰逢这一日是休沐之日,京城的大街小巷弥漫着难得的闲适氛围。顾廷烨晨起后,正坐在书房中对着一幅兵书发呆,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上。这时,贴身小厮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听闻小厮所言,顾廷烨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原来,他偶然得知金帅与华兰今日要回盛家省亲。刹那间,他心中一动,仿佛在黑暗中寻觅许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直觉告诉他,这是个与金帅好好交流的难得机会,绝不能轻易错过。于是,他来不及多想,赶忙起身,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装,便唤来明兰,二人一同乘坐马车,朝着盛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无独有偶,另一边的梁晗也正被心事搅得坐立不安。兖州义仓案如同一团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平日里,梁晗总是一副花天酒地、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漫不经心。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家族荣誉却如同一块不可触碰的禁地,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视着。此次义仓案发生后,种种迹象让他隐隐感觉金帅似乎有意针对梁家。这个念头一旦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便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搅得他日夜难安。心中满是疑惑的他,迫切地想要找金帅当面问个明白,解开这萦绕心头的谜团。于是,他匆匆与墨兰说明情况,携着她一同踏上了前往盛家的路途,心中暗暗想着,定要从金帅口中探出个究竟。
如兰正在家中与文炎敬闲话家常,偶然间从前来送物的丫鬟口中得知金帅与华兰回盛家省亲的消息。她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二话不说,立刻起身催促文炎敬一同前往盛家。文炎敬见她如此急切,虽有些无奈,但还是宠溺地笑着,随着如兰匆匆出门,二人一路快马加鞭,朝着盛家赶去。
这一下,原本宁静的盛家顿时热闹非凡起来。前院人来人往,下人们穿梭忙碌,搬挪桌椅、布置茶点,一片繁忙景象。盛纮站在厅中,看着陆续到来的四位女婿,眼中满是欣慰与欣喜。在他心中,女婿们皆是人中龙凤,今日齐聚一堂,实属难得。他忙不迭地唤来管家,细细叮嘱要精心张罗酒席,务必将最好的酒菜呈上,招待好这几位贵客,让这场相聚充满温馨欢乐的氛围,成为家中难忘的美好时刻。
与此同时,在后院的寿安堂内,温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丝丝缕缕地洒在青砖地面上,泛起一层如梦如幻的柔和光晕。华兰迈着轻盈的步伐,笑意盈盈地踏入寿安堂,她的怀中,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宛如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白里透红的脸蛋仿佛能掐出水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有神,正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对这陌生而又新奇的环境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盛老太太原本正安静地坐在榻上,手中缓缓翻着一本佛经,沉浸在经文的世界里。忽然,她听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笑声,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目光瞬间被华兰怀中的孩子牢牢吸引,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刹那间,她那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犹如夜空中突然亮起的璀璨星辰。她脸上那一道道岁月留下的皱纹,此刻也因这抑制不住的喜悦而舒展开来,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洋溢着浓浓的慈爱与欢喜。
盛老太太听闻声响,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喜悦点亮。她缓缓从榻上起身,岁月的痕迹让她的步履略带蹒跚,可内心的急切却促使她加快了脚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径直迎向华兰。
来到华兰面前,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孩子身上,双手轻轻伸出,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缓缓将孩子从华兰怀中接过,稳稳地抱在自己怀里。此时,她的眼神中满溢出无尽的慈爱与疼惜,仿佛世间所有的温柔都汇聚在了这一眼之中。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一寸一寸地细细端详着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脸,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与好奇。孩子那精致的五官,犹如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处都让她沉醉。她看着孩子,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珍贵、最无与伦比的宝物,心中泛起层层温暖的涟漪。
盛老太太不禁在心中感慨,自己历经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岁月的沧桑在身上留下了无数印记。然而,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如此可爱、惹人疼爱的外孙,这一刻,往昔所经历的种种辛劳、困苦,仿佛都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一种深深的满足感涌上心头,她只觉得人生已然无比圆满,再无遗憾。
此时的前厅,与寿安堂的温馨氛围截然不同,气氛显得有些怪异。盛家的几位女婿整齐地围坐在一桌,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琼浆玉液在杯中微微荡漾,可却无人率先动筷。
金帅坐在盛纮身旁,两人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金帅思维敏捷,见解独到,总能从独特的视角剖析问题;而盛纮在官场沉浮多年,阅历丰富,对各种人事有着深刻的见解。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遇到了知音,相谈甚欢,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厅中回荡,打破了原本略显沉闷的气氛。
金帅对顾廷烨和梁晗本就心存芥蒂,好感寥寥。顾廷烨行事风格向来高调,在金帅眼中,他有时过于张扬,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恃才傲物的姿态,这让金帅颇为反感。而梁晗,平日里沉迷于花天酒地,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这种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习性,实在让金帅打心底里不屑。
相比之下,文炎敬为人谦逊,行事稳重,稍得金帅几分认可。但即便如此,金帅与他也仅仅只是泛泛之交,好感程度十分有限。正因如此,金帅根本无心去顾及顾廷烨、梁晗和文炎敬几人的感受,对与他们交流也毫无兴趣,并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此刻,他只一门心思沉浸在与盛纮那畅快淋漓的交谈之中,享受着思想碰撞带来的愉悦。
在这略显沉闷又微妙的氛围中,顾廷烨几次试图寻找合适的时机插话,将话题引到自己关心的事情上。他微微欠身,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却见金帅与盛纮谈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给他机会。金帅仿佛故意无视他的存在,巧妙地将话题继续推进,让顾廷烨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如此几次三番,顾廷烨心中满是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默默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仿佛也在为这尴尬的气氛而叹息。
梁晗坐在一旁,面色略显尴尬,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满。他平日里骄纵惯了,哪受过这般冷落,可又碍于金帅的身份以及当下的场合,不好轻易发作。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暗自腹诽,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文炎敬倒是神色如常,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他静静地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偶尔附和着金帅与盛纮的谈话,恰到好处地发表几句见解。然而,他心中却也在暗自揣摩着这微妙的气氛。官场多年的经历让他深知,此时的局面看似平常,实则暗流涌动,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盘算,而他,也在小心翼翼地权衡着自己的立场。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众人已略有几分醺意。顾廷烨面色微红,眼神中透着几分酒后的得意与放纵。他终于忍不住,决定打破这压抑的气氛。只见他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间带着一丝炫耀,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熹哥儿,太子殿下对你可是极为欣赏啊!今日特意吩咐我来转达,想邀请你去他府上赴宴呢。”说罢,他微微眯起眼睛,得意地看着金帅,仿佛在向众人宣告自己与太子的亲密关系。
金帅听闻此言,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仿佛顾廷烨所说之事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动作优雅而从容,不紧不慢地说道:“哦哦,如此便代我感谢太子的欣赏了。只是不凑巧啊,我最近着实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事务缠身,实在是抽不出半点闲暇。”金帅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顾廷烨见金帅这般回应,心中不禁有些着急。他往前凑了凑,几乎快要贴到金帅身上,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劝说的意味,接着说道:“熹哥儿,你可知道,太子的邀请可不是谁都能有幸得到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就给个面子去一趟吧!说不定这对你日后在官场的发展,那可是大有裨益啊,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顾廷烨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金帅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金帅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心想,官家如今还在位,这太子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开始拉拢朝臣,妄图扩充自己的势力,未免太过心急,行事也太过鲁莽。这种急于求成的做法,在金帅看来,实在是不够沉稳,缺乏长远的考量。他再次微笑着回应顾廷烨,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呵呵,顾兄,我是真的忙得分身乏术,实在抽不出身。还请你帮我谢谢太子的美意,就说金某心领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亲自向太子殿下致谢。” 说罢,金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那琥珀色的酒液在他唇边流转。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顾廷烨,那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仿佛在警告顾廷烨,不要试图再劝说自己,也仿佛在暗示着他对太子此举的不满与不屑。
酒桌上气氛正微妙时,梁晗在一旁眼神闪烁,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阴阳怪气地插话道:“就是嘛,大姐夫可跟咱们不一样哟,现在一门心思忙着照顾孩子呢,哪有闲工夫去赴太子的宴呀!呵呵。”那笑声中满是讥讽与不屑,引得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投来。
金帅听闻,眉头微皱,冷冷地撇了一眼梁晗。他本就对梁晗这种纨绔行径厌恶至极,平日里看在亲戚的份上,还能勉强忍耐。但今日梁晗这般挑衅,他可不会像对顾廷烨那样还留几分面子。金帅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毫不客气地开口嘲讽道:“我看呐,你梁家这次受罚,怕是罚得太轻了,没让你们伤筋动骨,所以你还不知道疼,是吧。”
梁晗一听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啪”的一声,猛地拍案而起,双眼圆睁,怒视着金帅,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大声吼道:“你,你什么意思!”那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与金帅理论。
金帅却依旧镇定自若,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眼神中满是轻蔑,不紧不慢地说道:“字面意思罢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都不是的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我若认你是亲戚,你好歹还能在这桌上坐着;我要是不认你,你连个屁都不是。”他的语气看似轻松,却字字如针,扎在梁晗的心上。
酒桌上的气愤突然紧张起来,梁晗怒不可遏的看着金帅,金帅则是悠闲的喝着小酒,金帅放下酒杯后道:“别说你一个梁国公府,太子府,老子照样想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顾廷烨你回太子话,就说他还不配我给他面子,原话回,听见了么,不许添油加醋,不然你我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