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破网逆荣恒
月光在青铜碎片表面凝结成霜，马瑶指腹擦过栖凰殿倒影里那滴凝固的妖道心血。
伍瑾的战靴碾碎脚边最后一片阵纹残骸，暗紫色经络却如活物般顺着玄铁甲缝攀爬，在颈侧绽开细小的腐蚀血花。
"；这不是逃窜。"；他反手削去被污染的甲胄，任碎甲在月光下化作灰烬，"；有人在回收这些腌臜东西。"；
马瑶的软剑突然发出鸾鸟清啸，剑鞘新生的羽翼刺破夜色。
她按住腰侧被魔气灼伤的伤口，毒舌里带着血腥气："；东南方位三座王侯府，正北两座将军冢——这五年暴毙的十六位重臣，府邸恰好构成吞月阵。"；
话音未落，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伍瑾猛然拽过她旋身躲避，方才站立处轰然裂开深渊。
数万条裹着腐肉的铁索破土而出，锁链上悬挂的青铜人面铃发出婴啼般的声响。
"；看来有人急着灭口。"；马瑶甩出软剑斩断扑面而来的铁索，鸾鸟虚影撞碎的人面铃里迸出腥臭血雨。
她突然闷哼一声，颈间曼陀罗印记竟开始反向生长，漆黑根须顺着锁骨爬上脸颊。
伍瑾的冰凌剑横扫出月轮屏障，剑锋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她眉心："；用前世的记忆做锚点！"；他声音里罕见地带了颤音，战甲缝隙渗出的血在地面绘出冰凌花图腾，"；那些阵眼吞噬的不仅是灵力，还有——"；
"；还有命格！"；马瑶突然睁大双眼，前世咽气时看到的星图在识海炸开。
她颤抖着扯开衣襟，看到心口浮现出十八枚血色光点，正与王朝舆图上的重镇位置严丝合缝。
黑暗在这一刻沸腾如墨。
方圆百里的古木同时化作骨手，地脉裂缝里爬出浑身缠满符咒的腐尸军团。
伍瑾的剑阵开始出现裂痕，冰凌花图腾被血污侵蚀得斑驳不堪。
"；收阵！"；马瑶突然将软剑刺入自己心口，喷涌的鲜血竟化作金红色火焰，"；用我的涅盘火做引子！"；她在剧痛中露出疯癫的笑，"；既然要吞命格——那就喂它个够！"；
伍瑾目眦欲裂地劈开扑向她的腐尸，却见她心口火焰中浮出半幅星图。
那些前世今生纠缠的因果线突然清晰可见——他们重生后每个改变命运的抉择，都在星图中点亮一枚金铃。
当第十八个金铃浮现时，栖凰殿方向的夜空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
马瑶浑身骨骼发出玉碎般的声响，涅盘火顺着伍瑾的冰凌剑纹路烧进他灵脉。
他听见自己前世战死时冰甲碎裂的声音，与此刻灵力重生的清越鸣响完美重叠。
"；东南巽位，破军临宫。"；伍瑾的剑突然绽放出从未有过的霜华，剑光照亮的深渊底部，隐约可见由无数骸骨堆砌的祭坛。
马瑶染血的罗裙化作烈焰战甲，鸾鸟剑魂清啸着撕开腐尸狂潮。
他们踏着彼此的血落在祭坛顶端时，黑暗深处睁开九只猩红竖瞳。
伍瑾的剑插进祭坛中央的青铜饕餮纹，突然转头对马瑶勾起带血的唇角："；夫人可还记得，大婚那日你我在三生石上刻的是什么？"；
马瑶的剑锋正抵住他后心要穴，闻言挑眉笑得明媚："；自然是'；死生相诳，百无禁忌'；。"；涅盘火顺着剑身渡入他体内，将两人灵力拧成璀璨的星链。
祭坛在此时彻底苏醒，饕餮纹化作实体咬向星链。
马瑶突然旋身将伍瑾推入饕餮巨口，自己却被突然暴涨的黑暗触须缠住脖颈。
她在窒息中看到伍瑾在凶兽獠牙间化作万千冰刃，而自己心口的涅盘火终于烧透命格封印。
"；这才是...真正的金蝉脱壳..."；她咳着血笑出声，任由黑暗吞噬自己最后一缕意识。
在彻底堕入虚无的瞬间，十八枚金铃在识海同时震响，前世今生所有被篡改的因果线如琴弦般铮然断裂。
当马瑶在绝对的黑暗中触到那枚温热青铜铃时，耳边突然响起伍瑾带着笑意的气音。
涅盘火的余烬在他们相触的指尖绽放，照亮祭坛底部缓缓转动的血色星盘——那上面赫然刻着两人三生石上的婚誓，每个字都在吞噬从皇城方向涌来的黑气。
血色星盘转动带起的罡风割裂了时空，青铜铃在掌心发出滚烫的震颤。
马瑶的指甲深深掐进青铜纹路，涅盘火突然顺着星盘刻痕逆流而上，将吞噬黑气的婚誓文字烧成流动的金液。
"；东南离宫，兑位生门！"；伍瑾的声音竟从星盘中央传来，裹挟着冰刃破空的清啸。
马瑶本能地旋身挥剑，鸾鸟虚影叼住从金液中跃出的冰凌剑柄，两股力量交缠成螺旋风暴。
深渊在此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些啃噬星链的饕餮纹突然凝固，青铜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马瑶的罗裙被星盘金液浸透，化作流淌着符文的战甲，心口十八枚血色光点竟开始逆向流转。
"；要吞命格是吗？"；她突然纵身跃入星盘中央的金液漩涡，涅盘火在瞳孔里烧出凤凰纹路，"；本姑娘把两世因果都喂给你！"；坠落时反手将软剑刺进自己灵台穴，喷涌的命格之力如天河倒灌。
伍瑾的冰凌剑阵恰在此刻完成合围。
三万六千道剑影穿透腐尸军团，在地脉深处结成冰晶牢笼。
当马瑶的命格洪流撞上牢笼的瞬间，整个黑暗网络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无数裹着黑雾的阵眼从地缝中飘起，像一场逆向坠落的流星雨。
"；就是现在！"；伍瑾的战靴踏碎最后一块阵纹基石，冰甲缝隙渗出的血在虚空画出繁复卦象。
马瑶在命格洪流中睁开双眼，看到那些卦象与前世星图重叠，突然笑着扯断颈间曼陀罗坠子。
坠子落进金液的刹那，栖凰殿方向传来九声凤唳。
王朝舆图上所有血色光点同时爆发金光，将正在吞噬命格的黑暗网络照得通透如琉璃。
伍瑾的剑锋划过自己心口，冰蓝色的魂血与马瑶的金红色涅盘火在空中交汇，凝成太极阴阳鱼的形状。
"；要死一起死。"；他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握住马瑶的手，带着她撞向核心节点最后的防护屏障。
阴阳鱼穿透黑暗的瞬间，两人看到了被重重锁链禁锢的命格本源——那竟是半枚刻着帝星纹路的玉玺，表面爬满正在吸食龙气的黑色根须。
马瑶的瞳孔猛地收缩。
前世咽气前看到的最后画面突然清晰：先帝临终时紧攥的传国玉玺边缘，确实有道不自然的裂痕。
她突然明白为何重生后所有阵眼都设在重臣府邸——那些黑色根须吞噬的不仅是个人命格，更是整个王朝的气运。
"；用婚誓！"；伍瑾突然将冰凌剑倒转刺入自己丹田，磅礴的灵力混着魂血喷溅在玉玺表面，"；三生石上的誓言能吞噬黑气！"；
马瑶的软剑应声穿透心口，涅盘火裹挟着前世今生的记忆，在玉玺裂痕处烧出焦黑的痕迹。
当"；死生相诳，百无禁忌"；八个字浮现在玉玺表面时，那些黑色根须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疯狂扭动着想要缩回地脉深处。
两人相视一笑，染血的手指同时按上婚誓文字。
阴阳鱼轰然炸开的瞬间，他们听到了宿命齿轮转动的声音。
玉玺在纯粹的光明中碎成齑粉，黑暗网络如曝晒在正午阳光下的薄冰，连同深渊祭坛一起化作飘散的灰烬。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马瑶正跌坐在栖凰殿废墟上。
她怔怔望着掌心逐渐褪色的曼陀罗印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伍瑾的冰甲早已破碎不堪，却仍撑着剑将外袍披在她肩头："；夫人可还能站起来？"；
"；叫得倒顺口。"；她反手将沾着血污的青铜铃抛给他，目光扫过正在复原的山川地脉，"；这些愚民当真以为我们是救世主？"；话音未落，皇城方向突然升起万千盏明灯，百姓的叩拜声浪震得瓦砾簌簌作响。
伍瑾擦拭着青铜铃上的污渍，突然发现铃舌内侧刻着微不可察的星纹："；他们跪拜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幻影。"；冰凌剑归鞘时带起清脆的鸣响，"；就像这铃铛，摇响它的从来不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马瑶颈间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脉络，那些本该消散的命格光点竟在她皮肤下游走如活物。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祭坛废墟——本该崩塌的地脉深处，隐约传来玉石相击的叮咚声。
"；先接住你的花雨吧，大英雄。"；马瑶突然笑着推开他，漫天花瓣正从复原的天穹飘落。
她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抬起手，接住的却不是花瓣，而是一缕带着咸腥味的海风。
这味道让她想起前世战死那天，掠过耳畔的东海潮声。
庆功宴的篝火烧红半边夜空时，马瑶正摩挲着那枚青铜铃。
欢庆的人群外围，伍瑾悄无声息地出现，战甲已经换成绣着冰凌花的常服："；监天司说地脉灵气恢复了七成。"；
"；还有三成呢？"；她没抬头，指尖沿着铃铛表面的星纹游走。
那些纹路在月光下会轻微蠕动，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伍瑾的衣袖带起细微的灵力波动："；东海归墟，南疆雾瘴，西荒古战场——这些地方的天象罗盘仍在偏移。"；他忽然按住她拨弄铃铛的手，"；你今日接住那缕海风时，命格光点出现了异常波动。"；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檐角，远处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
马瑶正要开口，青铜铃突然自主震颤起来。
某种超越五感的轰鸣穿透灵魂，她仿佛看到深海中睁开万千只瞳孔，听到带着回音的古老歌谣顺着月光流淌。
"；伍瑾。"；她反手抓住他手腕，涅盘火不受控制地从瞳孔溢出，"；你相信这世间存在比三生石更古老的契约吗？"；
庆功的焰火恰在此刻升空，炸开的金光照亮了伍瑾骤缩的瞳孔。
他看见马瑶眼底倒映出的不是烟花，而是翻涌着星辉的浩瀚海面，有青铜巨门在海浪中若隐若现。
更诡异的是，当烟花熄灭时，那些幻象依然在她眸中流转。
欢呼声浪吞没了未尽的对话。
马瑶松开手时，青铜铃表面的星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半枚贝壳状的印记。
她将铃铛揣进袖袋，转头望向东海方向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