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朔风卷着黄沙,如汹涌的浪涛般掠过江陵城郊的军营演武台。三面玄色战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用赤金绣就的白虎图腾,随着风势张牙舞爪,仿佛欲择人而噬。
今日,正是三路大军出征的重要日子。演武台下,李靖、秦琼、徐世绩三人身为统帅,并肩屹立于阵前。他们身后,六万将士身着玄甲,在初升太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手中长枪如林立般整齐,寒光闪烁。
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身为将领,紧跟其后,目光坚定地望向点将台。他们麾下的士卒,铠甲相互摩擦发出铿锵声响,手中兵器的寒光仿佛能划破空气,浓烈的杀气在演武场上肆意弥漫,全军上下只待一声令下,便如猛虎下山,奔赴战场。
林元正紧紧握着腰间刀柄,立于演武高台的末席,望着台下这壮观宏大的景象,胸中热血如波涛般翻涌。谁能想到,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刘长宏竟能集结起如此规模的精锐之师。这份胆识与筹谋,既让人因其中的狠辣而脊背发凉,又忍不住为其卓绝之处拍案叫绝。
虽说自己又一次无缘参战,但此次心底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与不甘。或许正如刘长宏所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战场,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单纯的战场厮杀不过是匹夫之勇,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往往在帷幄之间。
随着统帅单雄信一声令下,演武台下顿时旌旗翻动,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三路军马依次开拔,铁蹄声如闷雷般轰隆作响,大军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出,扬起漫天遮日的烟尘。
林元正望着扬尘远去的大军,喉结不住地滚动,抬手虚虚地挥了挥,仿佛这样便能拂去心头那莫名的不安。风沙迷住了眼睛,眼眶不知何时已泛起潮热。他凝视着渐渐模糊的玄甲队列,喉头涌起一阵苦涩。他不禁思忖,这六万多将士踏沙而去,究竟会有多少人能够得胜归来,又会有多少人最终只能马革裹尸。
林元正还怔怔地望着大军消失的方向,神情恍惚间,忽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头,带着熟悉而有力的触感。刘长宏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他的身侧,沉声道:“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咱们还有粮草押运、城防部署这些事,得抓紧谋划,可容不得耽搁疏忽。”
林元正闻言,微微一怔,目光缓缓从远方收回。想到接下来千头万绪的事务,他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微微皱起。
单雄信见林元正神色凝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元正不必忧心。多亏你们押运的军械及时到位,如今军心士气正盛。就算真有变数,咱们早备下了后路,必定万无一失!”
说着,单雄信抬手指向台下,芩文本正带着士卒有条不紊地整理军营。虽是一袭素衣,却难掩眉宇间的沉稳干练。“真没想到这文弱书生,办起事来如此妥帖。等他忙活完,稍后便招他入殿,一同商议后续军务。”
不得不说,芩文本此次的表现堪称惊艳。几万俘虏的收编整合,从人员甄别、思想安抚到编制重组,他都安排得面面俱到,哪怕是最琐碎的细节都不曾疏漏。这也让单雄信、刘长宏等人都赞不绝口。
“那是自然,元正虽年轻,看人却是极准。当初他极力举荐,我便知芩文本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果然展露大才。” 韩世谔捋着胡须,目光含笑地扫过林元正,转头对单雄信说道:“此人收编俘虏这般得力,往后军中钱粮调度、兵员整训恐怕都要倚重他,记得可莫要亏待了他。”
刘长宏与单雄信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赞同之色,随即同时微微颔首。单雄信爽朗一笑,道:“就依世谔兄长所言,明日便升芩文本做参军主簿,一应军务皆可列席!”
刘长宏双手抱臂,抬眸望着台下的芩文本,神色郑重:“此人能将数万降卒治理得井井有条,确是难得的军政之才,理当重用。”
话音稍顿,他忽地展颜一笑,望向身侧二人:“两位兄长,难不成要在这寒风里聊个痛快?这天可是越发冷了,风也越发刺骨,你们若还想赏景,我可扛不住,得先回城内暖和暖和了。”
单雄信闻言大笑,一把揽住刘长宏的肩膀:“你倒成了第一个喊冷的!走走走,正好让芩文本把收编细则带到殿内,咱们边喝热茶边议。”
说罢,四人转身朝着江陵城方向疾步而去。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浓重的夜色尚未褪尽,寒霜在熹微的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踏入章华殿,暖意裹挟着松木香扑面而来。早有奴仆将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四人刚一落座,青瓷茶盏已稳稳推至案前,蒸腾的白雾在晨光里蜿蜒成缕。
刘长宏瞥见林元正神色郁郁,盯着茶汤中沉浮的茶叶出神,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连鎏金盏托映出的火光都掩不住眼底的萧索。
“家主,心中可是还在担忧?” 刘长宏屈身向前,语气带着安抚,“其实无需如此,以咱们的部署,倘若一切顺遂,不出三五日,便会有捷报传来。”
林元正闻言微微抬眼,指尖叩了叩案几,疑惑道:“三日?哪路大军能有如此神速?”
“李靖兄长的那路大军,而且还是兵不血刃的战绩!” 刘长宏眼底闪过一抹亮色,语气里难掩兴奋:“先前探子回报,硖州经萧铣军洗劫,城门残破不堪,城内守备空虚,舟师更是损耗殆尽。以李兄的谋略,此城怕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收入囊中!”
林元正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眸光瞬间骤缩。转瞬之间,眼底便似有星火燃起。他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几,片刻后,嘴角终于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如此…… 倒是我多虑了,竟有些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