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州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三月的校场上还结着薄霜。玉琅子一袭玄色劲装,手中长枪在晨光中划出凛冽的弧线。枪尖刺破寒雾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嗤笑声。
\"玉二公子这招'苍龙出海',怎么看着像泥鳅钻泥?\"
玉琅子收枪转身,枪杆横扫过身后人的膝弯。那锦衣少年踉跄着躲开,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乱响。
\"沈三,你爹送你来军营,是让你学斗嘴的?\"玉琅子枪尖挑起对方歪斜的发冠,\"尚将军的晨训你也敢迟到?\"
校场高台上,天威将军尚明升的铁甲泛着寒光。这位岚州最高指挥官不过四十出头,眉间一道箭疤让他不怒自威。此刻他正盯着名册上\"玉琅子\"三字,朱笔悬而未落。
\"玉琳子的胞弟...\"尚明升指尖敲着案几,\"你兄长在朝中如日中天,你为何偏要来岚州吃沙?\"
玉琅子单膝跪地,枪杆横陈于前:\"末将不想活在兄长阴影下。\"
\"有志气。\"尚明升朱笔终于落下,\"但岚州的军规比不得大梁——\"他忽然扬手,三支羽箭破空而来。
玉琅子长枪横扫,箭矢应声而断。第三支箭却诡异地拐了弯,直取他咽喉。电光火石间,一道银光闪过,\"叮\"地将箭矢钉在地上——是把三寸长的柳叶刀。
\"河毓温家温北君,拜见尚将军。\"白衣少年从辕门走来,腰间悬着的鎏金腰牌刻着\"北君\"二字。他俯身拾起柳叶刀时,玉琅子看清了他腕间系着的红绳铜钱——是七岁那年自己亲手编的。
\"温...北君?\"玉琅子枪尖微颤。
温北君转身,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琅子,别来无恙。\"他指尖转着柳叶刀,\"听说你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怎么连支冷箭都躲不开?\"
校场瞬间安静。尚明升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少年——玉琅子的玄衣与温北君的白袍在风中纠缠,像极了水墨画里的阴阳鱼。
\"你远道而来,就为逞口舌之快?\"玉琅子枪尖点地。
\"非也。\"温北君从怀中取出鎏金令箭,\"河毓军需告急,家兄特遣我来借三千石粮草。\"
尚明升突然大笑:\"这温九清倒是会挑人。\"他指了指玉琅子,\"粮草可以借,但要这小子亲自押送。\"
当夜军营庆功宴上,玉琅子独坐角落擦枪。温北君拎着酒壶过来时,他故意把枪杆横在两人之间。
\"还记恨我抢了你猎场头名?\"温北君晃着腕间红绳,\"这都多少年了。\"
玉琅子冷笑:\"是谁在秋猎时用鸣镝惊走我的鹿?\"
\"那是帮你。\"温北君凑近低语,\"那鹿怀了崽子。\"
酒盏停在唇边。玉琅子突然想起当年母鹿倒地时,温北君确实反常地踹翻了烤架。他刚要开口,营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斥候满身是血滚下马背,“淮河畔发现汉军游骑!”
尚明升拍案而起:\"多少人?\"
\"至少三百轻骑...\"斥候咳着血沫,\"打着...汉国苍狼旗...\"
满帐哗然。苍狼旗是汉国亲卫的标记,出现在边境意味着大战将起。
\"末将请命!\"玉琅子抢先出列。
温北君却已系紧腕间红绳:\"末将亦愿请战。\"
尚明升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突然掷下令牌:\"玉琅子率三百轻骑为先锋,温北君领两百弓弩手策应——记住,我要活口!\"
黎明前的淮河泛着铁锈色。玉琅子伏在芦苇丛中,看着对岸晃动的火把。温北君的白袍染了泥浆,正用腰间的佩刀在树干上刻着什么。
\"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玉琅子踹了他一脚。
温北君亮出树干——刻的是两人幼时常玩的棋局。\"赌一局?\"他指尖点着\"天元\"位,\"若我杀的敌比你多,你就把猎场那对鹿角还我。\"
玉琅子拍开他的手:\"若我赢了呢?\"
\"这个给你。\"温北君扯下腕间红绳,\"反正本就是你的。\"
号角声突然撕裂夜空。汉国骑兵如黑潮般涌来,玉琅子的长枪率先刺穿晨雾。他枪出如龙,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绊马索掀翻——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狄族少年,手中弯刀还在滴血。
\"小心!\"温北君的刀贴着玉琅子耳畔飞过,将暗处射来的箭矢劈成两半。他旋身掷出三把飞刀,刀刀命中敌人咽喉。
战后清点,玉琅子斩首二十七级,温北君却只有二十三级。但当他掀开最后具尸体时,发现那人手里攥着引爆火药的引线。
\"你输了。\"温北君割下苍狼旗,\"我救了你一命。\"
玉琅子扯过染血的旗帜:\"彼此彼此。\"他指向那个被捆成粽子的汉国少年,\"活口可是我抓的。\"
尚明升验看俘虏时,在少年衣襟里发现了金印。老将军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互相别苗头的少年:\"你们可知,这孩子的身份?\"
温北君突然单膝跪地:\"请将军允我送他回汉国。\"
\"胡闹!\"玉琅子抢白,\"这是通敌!\"
\"是止战。\"温北君解下自己的腰牌塞给俘虏,\"刘邵最疼爱幼子,用他能换边境十年太平。\"
尚明升的朱笔在两人之间摇摆,最终落在玉琅子肩上:\"你押送。\"又点向温北君,\"你作保。\"
返程时玉琅子故意落后半匹马身。他看着温北君白袍上的血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这家伙也是这么浑身是血地背他出狼群。当时温北君说了什么来着?
\"琅子。\"前面的白衣少年突然回头,腕间没了红绳的手腕显得空落落的,\"下次见面,就不是以这种身份了。\"
玉琅子枪尖挑起块石子打在他背上:\"谁要你这个祸害?\"
\"虞州啊,族兄给我安排好了。\"温北君笑得像只狐狸,\"我要去杀回纥蛮子了。\"
晨光中,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玉琅子摸着怀中那根染血的红绳,突然策马撞向温北君:\"猎场的鹿角,明日差人送你!\"
“不必了,你活着就行。”
温北君好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比他大了六岁却从来没有让过他的,算是他三哥的男人。
“今个这是怎么了,都快不认识你了。”温北君只是笑着拍了拍玉琅子的肩膀,试探着问道,“我听说汉王有位小郡主,虽然才几岁,但性情很是刚烈,一点都不像汉国人,倒是像咱们大魏的人,你不考虑考虑?”
玉琅子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温北君,“我多大了都。”
喜欢穿白衣胯腰刀的少年笑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