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落雁谷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卫子歇勒马立于千仞悬崖之巅。北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呼啸着掠过他的玄铁面甲,在金属表面刻下道道霜痕,发出凄厉如鬼泣的呜咽。谷底隐约可见齐军先锋的火把连成一片血色星河,在翻涌的雾海中晕开诡异的光晕,犹如地狱熔岩在云间流淌。
\"将军,斥候来报。\"亲兵统领单膝跪地,呈上一支白羽箭。箭杆上缠着的素帛已被鲜血浸透,却仍能辨认出温瑾潼歪歪扭扭的字迹:\"寅时三刻,东南风起\"。那稚嫩的笔迹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决绝,最后一笔拖得极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卫子歇的指尖抚过字迹,突然瞳孔骤缩——素帛边缘沾着几粒细如沙砾的琉璃碎片,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妖异的蓝光。他猛然想起三日前铜雀台上,那枚藏着腐心丹的琉璃棋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温北君临终前枯瘦的手指,正是指向东南方向的铜雀台!
\"传令全军。\"他解下剑穗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将里面藏着的杏花笺小心塞进贴身的铠甲夹层。笺上稚气未脱的\"卫哥哥最厉害\"五个字,此刻重若千钧。\"弓弩手换毒箭,目标——\"青霜剑铿然出鞘,剑锋所指之处,正是谷底那面绣着金色\"凌\"字的帅旗,\"敌军中军!\"
与此同时,鹰嘴峡的峭壁之上,吴泽的三万弓弩手已在刺骨寒风中埋伏了整整一夜。眼中映着手中特制的三棱透甲箭,箭簇上淬着的幽蓝毒液,正是从温瑾潼发现的腐心丹中提炼而成。这种剧毒见血封喉,中者伤口会泛起诡异的蓝色,与二十年前漳水之战如出一辙。
\"将军,齐军前锋已入峡谷!\"副将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的兴奋。
吴泽眯起眼睛,看着谷底如巨蟒般蜿蜒的玄甲洪流。当那面绣着\"左\"字的将旗行至峡谷正中的\"葬龙弯\"时,突然挥动玄铁令旗。令旗破空之声尖锐如枭鸣,刹那间,万千箭矢破空之声如同百鬼齐哭,峡谷中顿时下起了一场死亡之雨。
齐军阵中,凌范举剑格挡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这箭矢的破空声,这箭阵的排列方式,竟与二十年前那场改变两国命运的漳水之战如出一辙!正是温北君独创的\"七星锁月\"箭阵!
\"撤!快撤!\"凌范的嘶吼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中。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一个个倒下,每个人的伤口都泛着诡异的蓝色,就像前那些被毒箭射杀的齐军将士。
他一直在学习以前的战事,他想知道为什么凌基会输,他以为是那个懿亲王老了,却没想到是对手太过强大。
漳水河面,刘棠站在楼船甲板上,望着上游突然出现的数十艘艨艟战船。当看清船头飘扬的\"凌\"字旗时,整个魏国唯一的女将眯起眼睛。三日前铜雀台传来的密信言犹在耳:\"漳水有变,当以火攻\"。
\"传令,火船准备!\"随着玄铁令旗挥动,二十艘装满火油的小艇如同离弦之箭,顺流而下。火油是从西域商人手中购得的\"猛火油\",遇水不灭,反而燃得更旺。
就在火船即将接近敌舰时,刘棠突然发现那些艨艟的吃水异常浅——\"是空船!中计了!\"她猛地转身,却见上游天际线处,一道白线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
\"轰——\"震天动地的巨响中,滔天巨浪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原来是齐军提前半月在上游筑坝蓄水,此刻开闸放水。刘棠的旗舰在洪峰中剧烈摇晃,桅杆上的\"魏\"字大旗轰然坠落。她最后看到的,是水中无数黑影正以诡异的速度向对岸游去——那些\"黑影\"竟是人!是齐国的\"水鬼\"精锐!
铜雀台上,温鸢正对着沙盘沉思。突然,她凤眸微眯——沙盘上代表漳水的蓝绸无风自动,水面上的檀木小船纷纷倾覆。更诡异的是,那些小船翻覆的轨迹,竟与二十年前温北君在铜雀台摆过的残局一模一样!
\"鸢姐姐!\"温瑾潼抱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布偶冲进来,小脸上满是惊恐,\"水里...水里有东西!\"布偶腰间的青铜甲叶叮当作响,那是从温北君旧甲上取下的残片。
温鸢疾步走到窗前,只见漳水方向升起三道血色狼烟——这是刘棠放出的最后信号。更可怕的是,月光下的水面上,无数黑影正如离弦之箭般向着临淄城游来,速度之快,绝非寻常水军!
\"传玄甲卫。\"温鸢拔下九凤金钗,钗尖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正是淬了腐心丹的剧毒,\"全城戒备,准备...\"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震彻全城。铜雀台的汉白玉地砖突然裂开一道三尺宽的缝隙,露出下面幽深的地宫入口。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这盘棋,老夫等了二十年...\"
落雁谷的厮杀持续到日暮时分。卫子歇的青霜剑已经砍出七道缺口,玄铁甲胄上插着十余支箭矢,活像只刺猬。当他终于杀到齐军中军时,看到的却是左梁自刎的背影。齐将的尸身跪得笔直,手中紧握的佩剑竟与卫子歇的青霜剑同款——剑穗上同样系着个平安结,只是用的金线更为考究。
\"为什么?\"卫子歇接住坠落的将旗,发现旗杆上刻着一行小字:\"开阳照处,皆是棋局\"。更令人震惊的是,旗面背面赫然缝着半枚青铜虎符!那残缺的纹路,与玉琅子保管的半枚严丝合缝!
\"将军!铜雀台急报!\"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卫子歇展开染血的绢帛,上面是温瑾潼用胭脂写就的八个大字:\"鸢姐姐被困地宫\"。绢帛角落,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棋盘,天元位置上滴着一滴已经干涸的血。而在棋盘边缘,赫然画着个小小的布偶——正是温瑾潼从不离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