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尽量好声好气地劝说:“皇后若是真想除掉三妹妹,上回三妹妹给陛下下药,损伤了龙体,就不会放过她了,何必等到今日是不是?”
沈夫人满腹恨意:“那又如何!要不是皇后得罪了她们,仙惠就不会被她连累,被人毒杀!要不是皇后小鸡肚肠,让林家打压沈家,沈家何至于失去成为武将之首的机会!”
二少夫人也希望公公拿下大都督印信,但她晓得错失印信,其实与林家无关,还是沈仙惠作死太过的缘故!
但听婆母如此胡搅蛮缠,无语之际,皱眉道:“要不是三妹屡屡冲撞算计,皇后怎么会生气计较,林家又怎么会来打压沈家?”
“刘翎杀三妹妹,不仅只是为了算计皇后,也是为了报复父亲帅军追杀南楚军队,导致她兄长惨死!明明是算计之人的错,是三妹的错!”
“您不想着如何防备被人利用,去恨刘翎那个罪魁祸首,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还理直气壮的把责任全都推到皇后身上去?”
世子夫人也道:“您心疼女儿,林家就不心疼女儿了?三妹一次次算计皇后,沈家不但没制止,还要用军功去保她、助长她的嚣张气焰,在林家眼里,就是挑衅!”
“若是像您这么归咎责任,林家是不是该把沈家全都除掉,才能提自家女儿出了那口气?”
沈夫人听不进去。
只以为儿媳冷血无情,不怜惜小姑子无辜被杀,不懂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有多痛,一心在为自己的利益算计。
指着她们的双,抖个不停:“你!你们两个……”
二少夫人瞧破那样儿,只怕是把她们姑嫂俩也恨上。
为了让她脑子清醒些,不得以挥手扫落了一旁的药碗。
瓷器与金属熏笼碰撞,“罄哐”一声,格外响亮。
她站在床前的地坪上,冷冷盯着婆母自私苍白的脸孔:“我与大嫂同您讲理分析,您这么听不进去,是铁了心想恨上皇后,想报复皇后了,是么?”
沈夫人愕然看着面前两张年轻冷漠的脸。
没想到她们敢如此放肆不孝,眼底的眼泪和恨意凝结,被镇住了。
世子夫人叹息:“如今大都督印信落在九皇爷手里,他有威望,有实权,但他常年驻守边关。说到底,京中真正得重用的,还是沈家!”
“您只顾着为三妹恨,完全看不到是有人躲在暗处挑拨林沈两家的关系,利用您去激怒林家、激怒皇后!想借林家的手,让沈家消失,好抢下这个得重用的所有机会!”
“我们两个儿媳也罢了,在您眼里就是外人,那父亲呢?大郎而二弟呢?您的孙儿女们呢?他们的死活、她们的前程,您全不管了吗?”
沈夫人不说话。
眼睛里有无数情绪在拉扯。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裂。
二少夫人与她总归婆媳和睦了三年,总归也是不忍心,深吸了一口气,沉沉道:“我们与三妹好歹姑嫂一场,她被人害,我们也伤心。”
“但伤心归伤心,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该说的我们都说完了,到底是一个已经故去的人重要,还是活着的一大家子重要,母亲好好思量吧!”
说罢。
她吩咐了人再去熬药,拉着大嫂一同转身离去。
沈夫人伸在半空的手,无力又沉重地坠落下去。
“到底不是血亲,一个两个都如此的冷血!那些年要不是仙惠应付着太夫人的算计,大房早就没了,哪儿还有她们两个嫁进来享受荣耀的时候!”
一旁的大丫鬟忙上前收拾了碎片和药汁,默默撇了撇嘴角:沈家是这几年崛起的,两位少夫人就是世家豪门出生,不嫁沈家也能嫁别的高门,说得好像人家高攀了一样。
但这些话,她没说出口。
拿来新的地毯铺上。
是百花齐放的花样。
看起来春意盎然,令人喜悦。
她的女儿,堂堂国公府嫡女,父兄才立下赫赫战功,本该是最朝气蓬勃、最得意风光的时候!
可她却在最灿烂的年岁,被人杀了。
思及此,沈夫人再度痛心不已,伏在枕上痛苦:“我的儿啊……”
大丫鬟等她哭完,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又端了新送进来的汤药,喂她喝下。
“您别怪两位少夫人说话冷血,她们有自己的儿女,肯定事事为儿女们优先考虑,就跟您一样,哪怕三姑娘被人毒杀,已经死了,依然不能磨灭您与她的母女至亲!”
“虽然三姑娘有过种种错处,宫里早已经罚过了,从前的事就该揭过不算了,她无端被人连累杀害,心中必然满怀冤屈和遗憾,如何能安心投胎?”
“您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给她报,三姑娘岂不是要带着遗憾和怨恨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
沈夫人惊得一颗心都要翻转过来,眼睛死死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仿佛盯住了某个仇人,恨意像一团火,越烧越旺,顺着血液的流动,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口中喃喃自语:“我儿这么聪明善良,她无辜被害,怎么能永不超生?怎么可以……不……我要给她报仇,我一定要给她报仇!”
“害了她的,连累她的、她恨的,都得死!”
“都得死!”
大丫鬟看着她切齿的样子,微微一笑。
果然了。
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
……
景仁宫。
廖氏看着窗外。
夜色如无声的潮水涨起,在迅速吞天地衔接之处剩下最后一抹极淡的霞红色,很快,连那抹微亮也消失不见。
蝉鸣嘈杂凄切之中,雕文繁复的地砖之下涌起森冷寒意,与沉闷的黑夜气息在不断地蔓延,重重殿宇楼阁只剩下模糊的交叠的剪影,整座宫城都被浸没在浓郁的阴鸷之下。
“媚术失败了?”
心腹宫女回禀:“是,南楚公主当众说出陛下要册封她为贵妃的话来,奴婢还以为她成了,结果陛下过来,看都没看她一眼,还叫她安分守己,不然就不是杀了她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