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提着重剑,站在原地,望向祭台,鼻尖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师姐出事了?
刚刚忙着打那些妖怪,他都没关注到季筱竹那边,本来刚开始还在余光中看到师姐战斗的身影,现在只有那垒起的一座尸山,难道……
神山神色一紧,提剑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大声喊着季筱竹的名字,跪在尸山下扒拉着那些尸体。神山的鼻腔留下两行鲜血,他用力的擦拭,现在他已经闻不到师姐的气息了,这里的味道太浓郁了,冲得他大脑发晕。
林潇潇注意到神山的举动,喊上了安陵辰一同去帮忙,“季师姐可能出事了,我们也去帮忙!”
……
祭台前的熊熊烈火中燃烧着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的灵魂在痛苦的哭泣,在呐喊,在逃离。
李枯木脸上的裂痕越来越大了,犹如烧碎的陶瓷,缝隙中透着火光,体内似乎在燃烧。一双瞳孔烧得发亮发红,他脸上却带着欣然的微笑,透着丝丝疯狂。
不同的面孔在他的眼前轮转飘荡嘶吼,他充耳不闻,嘴里念着枯涩的安魂咒,再将这里力量据为己有。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热气,他陶醉的闭上眼,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他本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这是唯一的出路。谁也靠不住,唯有他。
李枯木的每个细胞都在沸腾着,但是胸前,一个护身符却是安然无恙,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魂魄,蜷缩着身子。
李枯木紧闭的睫羽颤了颤,心道:“孩子,我会带你出去的。”
这或许就是他所存无几的父爱。
李枯木在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日鬼孩儿猩红着双眸将利刃刺入他心脏的那一刻,鬼孩儿嘶哑着声音,带着满腔恨意,“你当初就是这样杀掉我的母亲的!”
李枯木双眸微微一缩,本来杀伐果断的他,对于这个鬼模鬼样孩子,升起的杀意被按愧疚压下去了。
鬼孩儿被一个女妖抱走打晕,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周围的人义愤填膺,举起法器就要将这对妖物杀掉,“大胆!竟敢伤害枯木大师!”
李枯木挥袖,将要出手的人一掌击退。
他捂住胸口,暂且延缓伤口,他淡声道:“昆仑镜封印要开了,注意警惕。”
“是!”众人齐声应道。
伴随着昆仑的解封,是一阵巨大的飙风,迷迷的雾气铺天盖地。
等到李枯木落地时,发现周围一片死气沉沉。脚下是密密的骸骨,漫山遍野的尸堆,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他环视一圈,寻不见旁人的身影。
这里的世界就像是他内心的投射,荒辽而死寂。他继续往前走,努力追寻着这世界的声音,但他的喊出的名字在高空中盘旋回荡,得不到一丝的回应。
他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恐惧,他御剑在万米高空飞行,但不管飞多远,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远。他不间断的走走飞飞数月,天空和地上依旧是那副光景,没有尽头,粘稠难闻的味道在他鼻腔徘徊。
直到他不再前行,他坐在一片尸山上,倏而间,看到一对尸骨,他的神情恍惚了下。
李枯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去,一个女子的尸骨半跪在地,胸口前还有一道刀伤,她被开肠破肚,怀中抱着一个干瘦的孩儿,两人的脐带连在一起,早已没了气息。
他睁大了眼,膝盖一软,跪在了这对母子前。
他双眼睁大,颤着手伸向了那个女子,半晌后,才缓缓喊出一句:“阿铁……”
在这偌大的天地间,他在这一刻,才找到了一丝让人放松的地方。
李枯木看着这死去已久的母子,干涸的眼泪有些发酸。他跪着看了很久,然后抱过这个瘦小畸形的胎儿,剪断了脐带,抱在怀里。
他的喉咙发干,缓缓的喊出了他的小名:“阿鸢……”
在阿铁生前,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想要放纸鸢,说那风筝多自由,小时只见别的孩子玩过,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枯木上街,将自己挣的工钱买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纸鸢带回家。阿铁笑得眉眼弯弯,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落下重重的一吻。
阿铁牵着线放飞纸鸢,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笑颜如花,她回头道:“枯木,要不以后我们的孩子,小名就叫阿鸢吧!多自由,飞得真高!”
破碎的记忆遥远得像上辈子。
李枯木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枕在了阿铁僵硬的腿上。
他是负了阿铁,他对不起她。在梦里,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青涩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