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朝龙二年的深冬时节。
朝龙宫的一帮人，在一座空旷的院子里生火烤肉，好似驱走了山巅之上的所有寒气。
气氛其乐融融，丝毫没有杀伐余威。
沈仙佑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竹签子。
“白仙姐姐，这龙肉滋味确实好得很，但你们身为同类，这么吃下去真的没事嘛？”
白清寒用匕首扎起一大块肉，笑盈盈道：“那你们人族人吃人的时候难道还少了？不也没事么？”
“那倒也是。”
其中吃的最为乐呵的，还是那只小猫，就好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
沈仙佑伸出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渍。
“别吃的那么急，以后有你吃的。”
拥有超凡力量过后，能够不忘初心者，恐怕寥寥无几。
纵然此次杀鸡儆猴，怕是还会有风波。
吃到一半，杨止忽然离开，但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坐到沈仙佑身边，沉声道：“中州皇陵那边禀报，有人闯入先帝陵殿，杀了护卫，毁了高慈皇太后的牌位。”
沈仙佑吃肉的动作一顿，随即问道：“就这些？”
“对，没有其他动静。”
“先帝遗体没事吧？”
“金棺未曾有半分撼动。”
“那就好。”
这事发生了好几天，之所以今天才奏报，底下的人也是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而经过多名强者联手查验过后，发现中州皇陵那边出现了人灵母树的踪迹。
沈仙佑咬掉签子上的最后一块肉，嚼了嚼咽下去后便缓缓起身。
“好一个高慈皇太后，专门来给我上眼药的！”
内部没事的时候，许多地方都不会有动静，只要内部一出问题，外部祸患随之显现，就好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白清寒微笑道：“算起来，高慈皇太后一事，也算是内部事宜，是你爹没处理好的遗祸。”
“别被此事乱了心神，养龙一事是咱们的基本盘，得分清轻重缓急。”
“急则乱，乱则破，事缓则圆。”
沈仙佑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和重心依旧放在南瞻部洲。
这条水运蛟龙被处决过后。
如今的玉京卫内部对此事的态度，已然化作两个派别。
其一，认为朝廷处置的很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天下就算再大，能有多少个八百里经得起那些畜生们糟践的？
其二，认为朝廷惩治过重，表面上扯出一大堆理由，实际上想的却是都已经蜕变成蛟龙了，距离真龙只差一步之遥，不过是为了加快这个过程，伤及了一些蝼蚁性命，退一万步来说，一条真龙绝对能帮玄天帝打下八百里甚至更大的疆域，难道比不过那些蝼蚁的性命？
看起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形。
可实际情况，却是后者在拐弯抹角的对沈仙佑发泄不满，谁敢保证日后不会伤一个蝼蚁性命？莫非还得把那些蝼蚁当成爹一样供着？
那还成个屁的龙！
两种态度，两种风向，两种派别，沈仙佑全部都收入眼底。
看起来目前闹腾的并不汹涌，因为它们都明白，天宫尚未真正建立，尚未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暗地里埋怨几句就得了。
毕竟圣上的屠刀，说落，就一定会落下来。
待到真正看到天宫，各自结党营私，各自开宗立派，各自占据山河湖海，比起真正屠杀那些蝼蚁，与其不如奴役那些蝼蚁，还能吃的长久。
人族的修行势力一直都在被压制，天宫也只能用“龙”作为中流砥柱。
届时，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只要不坏了圣上的圣明……那么，圣上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一次不就是如此？
东海龙君与西海龙君前来擒龙治水，当地百姓从苦不堪言到顶礼膜拜，美名全部都聚集在圣上一人身上，都在说他有着天大恩德，是从未有过的好天帝！
其中情况太复杂了。
朝龙宫针对此事，展开了好几次剖析，都一致认为，某位儒家圣人所提出的“性本恶”论一样能套用在龙族身上。
在玉京卫时期，沈仙佑除了让它们提升修为，还为它们制定了绝对好的教化措施。
有妖修真正在遵从并未奉为圭臬，但有些妖修特立独行，认为那不过是皇帝为了统治所展现出来的虚情假意罢了，但也不得不遵从，除了畏惧皇帝的权威和杀力，那些教化措施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对的。
所以，要制衡。
沈仙佑说：“当初，太祖皇帝建立锦衣司，用作制衡且震慑外廷臣子，后来锦衣司做大，太宗皇帝又以司礼监的名义设立东厂，然后东厂势大，又以西厂监督制衡东厂。”
“成效就摆在眼前。”
“目前大规模肃正内部，是根本不现实的事情，只能将剑悬在那些畜生们的头上，除了怜霜执掌的斩龙司之外，”还是要对人族的修炼势力重视起来，毕竟那些蛇蛟们的傲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人族修炼势力弱于它们所产生的。”
“诸位，意下如何？”
诚然，她们会在沈仙佑面前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但沈仙佑在一些重要事情上，会给予她们很高的尊严与尊重，因为她们才是如今大玄的决策层。
各自都有着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超凡力量，亦或者背后替自己养出了包含巨大财力亦或者武力的势力。
要感谢她们。
萧灵珑率先开口，正声道：“制衡之道，方能长久，这样也尽可能让内部减少隐患，并且开了一个好头。”
“是的，人族势力和妖族及相关势力的良性竞争，即便族类不同，也能在这种竞争中获得长久的关联，而不是刀戈相见，纷争不断。”
一向只觉得用剑解决事情的顾怜霜，如今都能说出这番具有大局观的话来，实属不易。
白清寒说：“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仙佑所说，乃为正论，但诸位也不要忘了。”
“杀，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方式。”
“古往今来，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证明了这一点，不要怕死的生灵多，就算死的再多……这天，也塌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