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跟顾煜清畅谈的开心，方筱染不小心多饮了一些酒，却没想到这酒太过烈性，半盏下肚，她的脸颊便泛起红晕，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顾煜清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蹙眉，伸手轻轻按住她正要再举杯的手腕，温声道：“这酒后劲大，别喝了。”
“不碍事。”方筱染推开了他的手，端起酒杯再饮一口，笑着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我偶尔也想醉上一次。”
她很少这么放松，尤其是重生后，就跟紧绷着一根弦似的，她心中有仇怨，有不得不做的事，也有对前世愤恨与不甘，可终究，她所求之事并不多，可惜常常不能如愿。
偶尔，她也想用酒水麻痹一下自己。
看到她眼中的坚持，顾煜清未再阻拦，拿过玉白酒壶，为她再倒一杯，“那我陪你醉。”
窗外大雪无声落下，屋内烛火摇曳，映着两人微醺的面容。
方筱染接过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氤氲开一层层水雾，好似山中晨雾，有些微凉，却又透出一缕熹微的晨光。
“顾煜清，我真的是完全看不透你，明明你就坐在我的面前，可我却好似雾里看花，辨不清真伪……”
醉意上头，方筱染双眼迷蒙，眸子里的水雾仿佛真让她看向顾煜清是多了一层雾气，使得他整个人变得极为不真实，唯有那双惹人的桃花眼依旧灿烂。
“或许并无真伪之说，你所看到的，便是最真实的我。”顾煜清薄唇微动，眼角藏着笑意，被酒气晕染的那双桃花眼更加的迷人，也更加的神秘莫测。
“是吗？”方筱染再次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或许如你所言。”
“你醉了。”见她眸中潋滟，顾煜清轻轻开口，她却笑了，“那不是很好？”
夜色渐浓，大雪依旧，街市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客栈檐下的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摇曳，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
方筱染的醉意更深了，她懒懒地倚在窗边，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喃喃道：“前世……我从未这样看过雪。”
顾煜清眸光微动，侧头看她：“前世？”
她怔了怔，随即摇头轻笑，带着几分自嘲：“……说错了，是以前。”
顾煜清笑了笑，并未深究。
最后一口酒饮下后，方筱染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连路都险些走不稳，反倒顾煜清依旧还是那么清醒，仿佛这酒对他而言并无任何影响。
从千禧楼到侯府，不算太远，可方筱染嚷嚷着要看雪，顾煜清就让小石头慢些驾车，马车缓缓穿过寂静的集市，方筱染如同孩子一般笑吟吟的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雪被寒风从车窗外带进来，不小心落了他们满头，方筱染回眸迷迷糊糊看着顾煜清青丝上的霜雪，忽而笑了。
“我其实并不喜欢雪……”
那年，她死于一场初雪，鲜血将满地落雪染红，如雪中绽放的红梅，她依稀记得，一剑封喉，利落又干净，至今，她都不曾知晓那人究竟是谁。
可为何，她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件事，是初雪所致吗？
她的笑容在脸上凝固，取而代之的一阵化不开的愤恨，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过头，默默将车帘放下。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
“回去吧，我困了。”
话音一落，长鞭划破长空，只听骏马嘶鸣，马车突然提速，在静谧的长街中疾驰而去。
一夜过去，雪已停，熹微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落在方筱染的眉睫上。
她微微蹙眉，宿醉的钝痛在脑中蔓延，意识渐渐回笼。
昨夜零碎的记忆浮现在眼前，雪夜、酒盏、顾煜清深邃的桃花眼，以及他在耳畔湿热的呼吸……
她猛地睁开眼，心跳骤然加快。
不会吧……
都说喝酒误事，难道她与顾煜清……
心头猛然腾升起不好的预感，方筱染立即坐起身，身旁的床榻空荡荡的，但明显有人躺过的痕迹，尤其是那一地凌乱的衣服。
方筱染呼吸一滞，指尖微微发颤地掀开被褥。
顿时脸色一白，一股冰凉的寒意自她背心涌现。
她的指尖死死攥紧被角，骨节发白。
自己竟然……
昨夜模糊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她依稀记得，是她醉眼朦胧地扯住顾煜清的衣领，将他按在床榻上，指尖划过他滚动的喉结，而他眸色幽深，任由她胡闹，只在最后关头扣住她的手腕。
二人间旖旎的呼吸声，清晰的出现在她耳畔，让她耳尖不由得染上一抹绯红。
虽说本就是夫妻，行房事也合乎礼数，可他们之间并未到那一步，竟会因为醉酒，横生变故。
方筱染不禁扶额，关键还是自己主动，有理也道不清。
以后切不可再生出这种事端，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想至此，她连忙起身换好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将现场收拾干净。
“咚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接着便听到青兰大喊：“要死啊你，姑爷说了，郡主昨晚大抵是累着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你怎么还过来敲门？”
“可这都晌午了，少夫人也该饿了吧。”侍女有些幽怨，此人是江玉珂那边派过来的人，说是清心居人手实在太少，对他们照顾不周，于是专程派了几个婆子侍女过来。
对这些人方筱染倒也不在意，左右她也没什么秘密怕被人知晓，便是有个眼线也无所谓，反正青丝缠之事方筱染已然知晓，自不会在同样的事上栽跟头，而且派人来此，正好方便她行事。
“晌午又怎么了，郡主若是饿了自然会起来，你管那么多作甚？”青兰语气不快，不过听她那话，多半对昨夜之事知道不少。
方筱染无奈摇头，在二人争执之时将门打开，先是瞥了眼青兰，然后将目光落到那侍女身上，淡淡道：“替我梳妆。”
侍女一听，连忙点头，“是。”
“您，不再休息一会儿？”青兰愣愣的看着方筱染，满眼关切的问，不过那眼底分明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笑，方筱染当即一道寒芒扫过去，“看来最近你太过清闲，是该找点事做了。”
“奴婢忙得很，就不打扰您了。”
青兰吓得扭头就跑，生怕被叫了回去。
当然方筱染也只是吓唬她一二，倒不会真的给她派发什么任务。
“少夫人，夫人说了，今日午茶，您一定要到。”侍女一边为方筱染梳头，一边低声道。
闻言，方筱染微微点头。
昨日家宴没成，看来江玉珂还是不死心。
由此倒也能显示出她对自己儿子的上心程度，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做给其他人看，她的儿子极为出色，绝非他人能比。
虽说商苓竹居于湖心岛不问世事，可这二人明显在暗中较劲，只不过方筱染总觉得，商苓竹志不在此，更像是江玉珂单方面的针对。
不过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方筱染并不想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