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忖度
陈辰他们用餐的餐厅是在另外一个房间，也是在客殿里面。
只不过如果不看这里摆着的那几张矮桌，陈辰也看不太出这个房间和其他地方的区别。
餐厅的布置依旧是如预料般极简而肃穆，四人席地而坐，每人面前一张漆黑的矮桌，在浅色的榻榻米上显得格外扎实。
房间的一整面墙都是几乎完全透明的玻璃，能看到外面是修剪得毫无瑕疵的庭院枯山水。
波洛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盆，然后用不善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侍者，问：“你们不会是要给我上宠物餐吧？”周围的侍者这才赶紧将盆扯下，换上了和其他人一样的矮桌和坐垫。
“换得这么快……”波洛看向其他人，用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看似随意地嘀咕了一声，“……给我们下马威看呢？”
“我听说他们很讲礼貌。”陈辰盘腿坐在矮桌前面说。
十六则双手各拿着一只筷子，做着类似敲鼓的动作：“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这些人就这样。”
她的筷子并没有真的敲在桌子上，也就没有发出声音。
陈辰扭头看她：“这话是谁说的？”
“不知道，不重要，好用的话也不需要假借古人云。”十六顿了一下，“你也可以就当做是我说的。以后写作文引用的时候记得加上‘着名动漫高手、游戏领域大神十六说过’。”
“行，下次一定。”
几人闲聊的时候，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
首先上来的是小菜，用一个巴掌大小的碟子装着，看上去有些像凉拌粉丝，然后上面浇了某种米醋，吃起来口感有些奇怪，应该是某种海里的软体生物被切成细细的丝，直接生的就上来了。
“我觉得这个煮火锅能好吃。”陈辰嚼了几下吞下去，然后说道。
纪之瑶瞥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这么好的材料你这么吃？”她也低头看了一眼，“应该清蒸。”
“畜牲才茹毛饮血。”十六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不要因为个人恩怨搞这种地图炮，江台也很多吃生食的。”陈辰说道。
纪之瑶则问：“你不也说过？”
陈辰把手指比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在别人的地盘上。”
那碟子里的小菜就一口的量，吃完之后等了好久才上第二道菜，是生鱼片。
然后是烤物、炖菜、炸物、主食，最后是甜点。
菜式一道道上，间隔长得足以让人遗忘前一道的滋味。
该说不说，每一样都小巧精致，摆盘如艺术品，原料更是顶尖，除了吃不饱之外，就是不太好吃算是个问题。
“啧，怎么是苦的？”陈辰吃炸鱼片的时候低声嘟囔了一句。
旁边一位侍立的、戴着翻译器的老侍女微微躬身，用平缓的语调解释：“贵客，此鱼特意保留了部分苦胆，寓意人生先苦后甜。”
“你们竟然需要专门找苦吃。”
陈辰还是把这道菜吃了下去。
当然也确实很好看，吃每一道菜之前他们都不忘了先给每道菜拍遗照。
“我感觉我们是旅游来了，吃饭都是吃漂亮饭。”纪之瑶拍完之后把手机盖在一边，边吃边说。
“人是漂亮人，饭也是个饭，漂亮饭没错。”陈辰点头。
饭后，爱丽丝、十六和波洛直接回了安排给他们的客房——他们的精神头并不如陈辰和纪之瑶好，绕过了大半个地球，他们已经非常困了。
陈辰和纪之瑶则还有心情出去散散步。
当然，能散步的区域仅限于【御庭】区的街道上，和人虽然吩咐了帮他们尽快办理通行证，但正如所料，在这座宅邸里，一位离家多年、排名靠后的“若君”的命令，执行起来效率堪忧。
尤其当上面还有两位兄姊时，仆从们自然要多几分掂量。
当然他们也不会不做，究竟要做多久，什么时候做，这也是他们“忖度”能力的一部分。
宅邸内的电子地图倒是很快发到了陈辰和纪之瑶的手机上，不能涉足的【奥】区域被醒目地标红，其余地方倒是可以自由探索。
两人并肩走在漫长的回廊上。
宅邸内静得可怕，连他们自己的脚步声都被厚实的榻榻米和特殊建材吸收了大半。
以陈辰的耳力，也只能勉强捕捉到极远处侍者脚步的细微声响，显然整栋建筑都采用了高效的消音材料。
然而，庭院中“添水”竹筒敲击石头的清脆声响，以及檐下风铃被夜风拂过的叮咚，却异常清晰，仿佛被刻意放大，成为这寂静中唯一的韵律。
夜色渐深，精心设计的照明系统开始主导氛围。
每隔十步一盏的石制行灯散发出暖黄光晕，模仿着烛火却亮度恒定，毫无摇曳之感，精准地照亮路径、象征性的盆景，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监控探头的视野范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而持久的香气，说不清是某种高级线香还是人工合成的熏香，若有若无。
“这地方待着真不舒服，难怪和人要跑。”
陈辰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说道，他的声音没有经过刻意降低，显得十分突兀。
纪之瑶轻笑了一下：“这个就是格调，你懂个屁。”
陈辰扭过头，透过廊柱间的空隙望向远处那座巍峨的天守阁。
即使在夜里，它也被灯光勾勒得轮廓分明，只是那光芒落到这边的庭院，却只余下清冷如月辉的微弱照明。
显然这也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和人他家里人不是都去公司了嘛，他吃个饭能吃这么久？”陈辰接着说。
纪之瑶想了想，说：“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嘛，听说也住在这里，只是之前没露面。可能需要和妹妹聊聊天之类的？我听说这边的家族规矩，大家闺秀成年之前，好像不太方便随便见外人。”
“我这还是在二十八世纪嘛？我寻思十八世纪呢？”
“没那么先进。”
纪之瑶脚步未停，目光自然地向右侧一个廊檐的阴影角落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给陈辰递去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
陈辰嘴角微动，回了个了然的表情——那里个忍者。
应该是固定的岗哨。
两人心照不宣，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他们已经走到了宅邸的大门入口，守卫的津神士兵穿着厚重的动力甲如同两尊雕塑，看到他们出来，只是目视前方，并未阻拦。
虽然没有通往“荣町”或“外廓”的通行证，但在“御庭”内部，他们只要不进那些企业大楼里面，街道上还是随便走的。
于是，两人便朝着那座标志性的天守阁方向漫步而去。
御庭内的街道宽阔整洁，绿化带修剪得一丝不苟，偶尔有贴着津神集团标志的车辆无声滑过，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转角时，旁边一个带有浓郁新约口音的男声突然响起：
“两位是皇様的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