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
医院病房里、
陆武在爆炸的游艇上活了下来,昏迷了近一个星期后转醒,他身上多处被炸伤,又泡了海水,导致伤口感染恶化,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这两天情况终于稳定,转到普通病房。
护士正给他伤口换药。
鲜血混着脓水,纱布和皮肉粘在了一起。
黄震雄看得呲牙咧嘴,眉头直皱:“他都疼成这样了你不给他打个麻药什么的吗?”
护士听不懂。
“诶你等会儿、你别把他整死了。”黄震雄拦了一下护士,同时掏出手机、打开翻译器。
护士听完,告诉他麻药不能过量使用。
实在疼得受不了也只能再开些止痛药。
黄震雄强忍着没有骂脏话:“能吃止痛药你不给他吃!”
他赶紧跑去取药,拿回来喂陆武吃下。
晚上、
黄震雄躺在陪护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消毒水味难闻死了。”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分成两半团成团把鼻子塞住,转头看见陆武睁着双眼静静望着天花板,许是他那张脸太过苍白,让原本浑身都是安全感的一个人此刻看着脆弱无比。
黄震雄支起上身刚要说话,陆武像是预判到,先一步闭上了眼。他撇撇嘴、躺了回去。
又过了几天,陆武的伤势开始好转。
他每天给到处找陆景元的陆奇打十几通电话,可每一次希望都落空,他每天就这么守着手机等消息,除此之外没听他多说过一个字。
黄震雄理解陆武的心情,可自己不说多么照顾他吧,好歹是每天陪着他,给他端水端饭时刻关注他的情况,他倒好,哑巴了似的连句话都不搭理,让人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不爽。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黄震雄关掉游戏,拿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卫生间门关上后,静静靠坐在床头像是失了魂的陆武忽然有了动静,他将身体探向床头柜,动作牵扯到伤口,他无知无觉,拉开床头柜抽屉,拿起里面躺着的一把黑色手枪。
他子弹上膛,拉开保险,没有迟疑地将枪口抵上自己的太阳穴,接着闭上眼。
忘了拿发夹的黄震雄拉开卫生间门就看到陆武想自杀,他喊着冲过去:“喂你干什么!”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陆武不想让黄震雄看到的,可此刻已经顾及不了他的感受了,毅然决然地扣动了扳机。
‘咔’的一声,爆头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
黄震雄冲过去,一把夺过手枪,扬手就给了陆武一巴掌:“你他妈有病啊!老子守了你十几天好不容易伤好些了你给老子寻短见,你他妈想死怎么不早点死,让老子白照顾啊!”
黄震雄气骂着,退出弹夹一看,后背一凉。
“妈的,算你命大。”
弹夹里还有好几颗子弹。
可能是因为泡了海水的缘故,卡壳了。
黄震雄抓着枪,看着生无可恋的陆武,他气不打一处来:“陆西枭都还没活不下去呢轮得到你找死吗?你要是死了能把孩子换回来都不用你动手,你还想以死谢罪?妈的你一个大男人,老子要不是看你身上有伤,我他妈……”
黄震雄抡起拳头,又放了下去。
“你给老子清醒点!那孩子在那么冷那么黑的海里都能活下来,他命大得很,大家都在找,你别跟个窝囊废似地给大家添堵,你该做的是赶紧把伤养好然后跟大家一起去找人!”
黄震雄骂完,气得两个大喘气,转身往沙发去,将枪往桌上一扔,抱起双臂往沙发上一坐。
病房里陷入安静。
良久,陆武沙哑着嗓子说话了:“你去洗澡吧,我不会再找死。”他语气里几分羞愧。
黄震雄气冲冲回他:“老子爱洗不洗!”
陆武似乎是被黄震雄骂醒了,虽然依旧心事重重,但不再死气沉沉,每天能吃能喝,就想着能够快点把伤养好,早点出院找陆景元。
黄震雄给陆武甩了几天的脸色。
知道把人惹生气的陆武多次和黄震雄搭话都失败。他和黄震雄道过歉,黄震雄不接受。
晚上,黄震雄睡得迷迷糊糊,梦魇了。
他鬼压床了。
梦到个黑乎乎的影子,像是个老头,从门边走过来,上了他的床,在他的身边躺下了。
半梦半醒的感觉把黄震雄吓麻了。
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的他第一时间掀开被子跑下地,两步钻进了陆武的被窝里瑟瑟发抖。
连鞋子都没顾上穿。
被吵醒的陆武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他低头看着被窝里隆起来的一团。
黄震雄抖着声儿:“有鬼啊!”
陆武:“医院里怎么会有鬼?”
黄震雄:“他妈就是医院鬼才多啊!老子怕你害怕没跟你说,我这几天一直都感觉后脖颈凉嗖嗖的,浑身哪儿哪儿不得劲,这医院绝对不干净,那卫生间里的镜子我都不敢照。”
鬼压床的感觉太真实了,让人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被黑老头恐惧笼罩的黄震雄一个劲往陆武身上挤,用被子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陆武坐起身想开灯,被黄震雄抓住胳膊。
“你要去哪儿?”
黄震雄急切的质问在窝里响起。
陆武:“我开个灯。”
灯开后,陆武巡视了一圈病房。
“没有你说的鬼。”
“鬼还能让你看到啊?”
“那你怎么看到的?”
黄震雄一噎:“老子就是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糟老头,他还爬我床还睡我旁边,他妈的死色鬼,死了都不安分,肯定是得艾滋死在了这医院。”
陆武:“我去外面看看,说不定是人。”
他下了床。
黄震雄:“你快点回来啊,别走远了。”
“嗯。”
黄震雄裹紧了被子。
陆武打开病房的门,询问门外站守的两个手下:“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
陆武转身回去,对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的黄震雄说:“你肯定是做梦了,这世上没有鬼。”
黄震雄翻他个白眼。
陆武看看把他床给占了的黄震雄,没有再继续走过去,说:“我的床给你睡吧。”他在黄震雄的床上坐下,“你害怕的话灯就不关了。”
黄震雄的床更靠近门,他当然乐意换,可陆武的床离窗户近,黄震雄扭头看到那黑漆漆的窗外,他掀开被子又跑回了自己的床上,嘴里说着:“不行不行,它会从窗户爬进来。”
陆武刚躺下,被窝里就又钻进来一团。
“我跟你就将一晚吧,老子香喷喷的都没嫌弃你一身药味几天洗一次澡,你还敢介意我啊?”黄震雄越说越大声,理不直气也壮。
也就陆武好欺负。
陆武:“我、我不是介意。”
黄震雄猛然想起自己这是羊入虎口了,当即屁股一紧,赶紧松开了陆武的胳膊:“老子差点忘了你是个基佬,你给老子老实点,敢惦记老子屁股小心老子往你药水瓶里吐口水。”
他恶狠狠警告。
鬼和惦记自己屁股的基佬哪个更可怕?
都可怕。
一个精神伤害一个肉体伤害。
要是别的基佬,黄震雄宁愿承受精神伤害也绝对不会和对方挤一个床,但陆武不一样。
陆武虽然身体是弯的,但心是正直的。
人品可以相信。
本就睡不着的陆武更睡不着了。
黄震雄倒是睡得挺快,睡梦中的他又重新抱住了陆武的胳膊,额头抵着陆武的肩,一条腿挂在了陆武的腰上,一头秀丽的卷发铺开。
陆武怕他闷到,给他把被子扯到了下巴。
陆武不顾医生的劝阻提前出了院,出院的第一时间就加入了寻找陆景元的大部队当中。
帮着找人的黄震雄自然是跟着陆武一起。
十几天没日没夜地找下来,不但没有一点收获,伤势未痊愈的陆武反倒要撑不住了。
“我要休息!我要累死了,我屁股都要坐麻了,我腿都要跑断了!”黄震雄开始闹了。
陆武:“那你去找家酒店先休息。”
“你有没有良心啊?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让我这么一个漂亮的男人自己去找酒店,你是想害死我吗?老子在医院照顾你那么多天,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黄震雄是很累,但不是真的闹。是怕陆武这么找下去身体迟早出事,就想用这种办法让他停一停,休息休息。
可这招根本不管用。
陆武沉默后说:“我让人送你回洲长府。”
黄震雄很气,但看着陆武着急担心孩子的样,他又没法真的生气,只能由着他。他踢了一脚陆武的腿泄愤,怨气很大地说:“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他妈就是这么喜欢我的!死渣男死基佬!老子就是真卖屁股也不会卖给你。”
他骂骂咧咧,将脸转向车窗。
黄震雄很想去找家酒店洗个澡舒服地睡上一觉,可他得盯着陆武,时时刻刻地盯着。
因为他很确定,一旦陆景元的噩耗传来,陆武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再死一次。
一个三明治递了过来。
陆武说:“吃点东西吧。”
黄震雄回头看了眼,挑刺似地冲他说:“包装袋没打开我怎么吃?”
陆武一言不发给他打开,重新递过去。
黄震雄用力夺过来,张大嘴撕下一块,用力地嚼,仿佛嚼的不是三明治,是陆武。
陆武又递过去一瓶水,不忘把盖拧开。
黄震雄:“不喝!给我拧回去。”
陆武默不作声地把盖子拧回去。
黄震雄继续撒气:“难吃死了!你哪里买的?是故意想吃死我吗?”
陆武老实道:“不是我买的。”
黄震雄:“哪个臭傻逼做的,做那么难吃也他妈好意思开店卖,让老子知道是哪家店我他妈砸了他破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