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刚问出口，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无法相信，如果这道声音真的是自己，那前面的警告就不是预示，而是提醒。提醒她来到了自己的书中；提醒她不要修改情节去切身实际地感受她自己写下的情节；提醒她要爱赵晏，或者说是要获得他的爱？可是她为何要获得一个纸片人的爱呢？
“或许说我是你清醒的意志更为合适。在现实中你的人生太过痛苦，所以你选择来到笔下的世界，这无可厚非，但是人不能一直沉溺在幻境，你总要面对的。”
李言笑没说话，她知道她说对了，完完全全说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在现实世界的确活得有够失败，这么看来那这里简直太好了。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如果我就要留在这里，又会怎么样？”
那道声音沉默了，她了解她心中的一切想法，如果她选，当然也想留在这里。可是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她再想帮她，也必须当这个坏人。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注定要比他高级一层的文明，你显露了太多，就算他无所谓，那些大臣呢？百姓呢？会不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倾尽全力打下的天下又会四分五裂，摇摇欲坠！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天各一方，虽然这样谁都会痛苦，但是却不会引发时空混乱。日后你们会走上既定的道路，你在书外依旧可以看着他的成长，他的心里也终会有你一份田地。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她说了一大堆，李言笑由愤怒已经转向了平静，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书里书外不一样。
“是我错了，是我狭隘，之前总是仗着自己是作者，敲敲键盘就定了一个个角色的生命，高高在上。现在自己成了书中人，却也难逃这样的命运，既然如此，我接受。能给我多长时间？”
“一天。”
此话一出，李言笑简直想把她踹飞，一声怒喝：“一天？！你着急投胎啊！你是不是没灵感了，想要赶紧把这本书完结？”
“随你怎么想，明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你便会消失，我会为你安排一场死亡，等你再次睁眼，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话音落下，四周的白雾渐渐散去，李言笑的意识也随之下沉，彻底陷入了睡眠。
无论再怎么喊，那道声音又不回应了。
她眉头紧皱，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咿呀几句呢喃，在赵晏的怀里不安分地乱动，却始终没醒，许是挣扎累了，她渐渐停了下来，只有眼角的泪还在滚滚落下。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粒落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殿内烛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月光透过窗纱，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将相拥而眠的两人笼罩在其中。
天光大亮时，窗棂上的鸟鸣正撞碎最后一丝残梦，李言笑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肩头，露出的小臂还带着未散的凉意。
指尖抚过身下云纹暗绣的锦缎，昨夜那道淬了冰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明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你便会消失”。心脏骤然缩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她偏头看向身侧，却见赵晏竟未如往常般换上朝服，只着一身月白常服坐在床边，指尖捏着支缠了东珠的木簪，晨光落在他发梢，晕出层柔软的金边。
“醒了？”他抬眸看来，往日里覆着寒霜的眼底竟漾着少见的柔和，指腹轻轻拨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今日不上朝，带你出去走走。”
李言笑怔住，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床单，锦缎的纹路硌得指节发白：“你……不用去御书房处理奏折吗？昨日你还说，江南的水患折子得加急批复。”
赵晏低笑出声，指腹蹭过她发顶，将那支木簪缓缓插进她发髻，东珠垂在耳侧，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奏折哪有你重要。”他指尖顺着发簪往下滑，最后停在她耳垂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换身衣裳，带你去个好地方。”
宫女捧着藕荷色的襦裙进来时，李言笑还坐在床边发怔。赵晏亲手帮她系上裙带，指尖偶尔擦过她腰侧，惹得她轻轻瑟缩，他却只是笑着，眼底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说什么胡话。”
等两人扮作寻常夫妻出了宫门，晨光已漫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街吆喝，蒸笼里的热气裹着肉包的香气飘过来，李言笑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赵晏始终牵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心安。走到人潮拥挤的街口，他会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护，自己半边身子对着往来的人群。路过西街的糖画摊时，摊主刚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糖浆，手腕一扬，凤凰的尾羽便在青石板上渐渐成形。李言笑忽然想起从前，叶明月总拽着她的袖子，吵着要最威风的凤凰糖画，正愣神间，一支晶莹剔透的凤凰已递到她眼前，糖霜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尝尝？”赵晏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笑意。
她咬下一小块，甜意顺着舌尖漫开，正想说话，身后然传来清脆的喊声：“姐姐！”
转头时，叶明月正提着粉色裙摆朝这边跑，裙角扫过地面的落叶，杨钰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步伐比往日沉稳了许多。“我就说能在街上碰到你们！”叶明月把食盒塞进她手里，眉眼弯成了月牙，“这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我特意让厨房多放了糖，你从前最爱吃这个。”
杨钰上前一步，拱手时少了往日的跳脱，神色认真：“陛下，臣方才在前面茶馆看到楚瑶姑娘和叶相，他们说在城郊的别院等咱们，还让臣带句话，说备了您爱喝的雨前茶。”
四人往城郊走时，日头已渐渐升高，暖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影。路过巷口的花店，穿蓝布衫的绣娘正整理花枝，见了李言笑，立刻笑着递来一束茉莉：“姑娘还记得我不？去年新城遭涝，多亏您让人送了粮种，今年我家的茉莉才开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