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欲言又止：“可是长公主说……”
“姑姑远在主营，怎知前线将士的渴战之心？”萧鸿打断他，目光落在舆图上的云州城门，“北阳粮草已毁，军心必乱，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错过今日，再等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他清楚，这场筹谋耗了他们太多——从皇子沦为卧底，从锦衣玉食到刀尖舔血，支撑他走下去的，就是踏平北阳、夺回一切的执念。如今胜利仿佛就在眼前，他绝不能停。
“传我令，”萧鸿声音发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全军整装，半个时辰后，强攻云州！”
半个时辰后，天盛军的号角响彻旷野。萧鸿一马当先，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的铁骑如黑色潮水般涌向云州城门。
然而，预想中的慌乱并未出现。云州城门紧闭，城楼上鸦雀无声，连一丝守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对劲……”萧鸿心头猛地一跳，勒住马缰。
话音未落，城楼上突然竖起无数旌旗，紧接着，箭雨如密集的蝗虫般泼洒而下！同时，两侧的山道上鼓声大作，赵晏一身银甲立于城楼之上，手中长枪直指萧鸿：“萧鸿，你以为烧了几堆干柴就能赢？今日，就让你尝尝瓮中捉鳖的滋味！”
随着他的话音，城门两侧的密林里冲出两队人马——左侧是赵蓥率领的暗卫铁骑，铁蹄踏得地面震颤；右侧是叶明月的弓箭手，箭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杨钰提着长刀，带着一队死士直扑萧鸿的中军，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更远处，李言笑的身影隐在暗处，手中握着信号旗，正冷静地调度着伏兵。
天盛军被三面夹击，瞬间陷入混乱。萧鸿挥剑格挡着迎面而来的刀光，看着四周不断倒下的士兵，才终于明白——落雁坡的火是假的，粮草未毁是真的，连他此刻的冲动，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厮杀声震耳欲聋，萧鸿策马立于乱军之中，玄色战袍已被血污浸染，却依旧目光锐利如鹰。他挥剑格开杨钰劈来的长刀，借力勒马后退数步，目光飞快扫过四周——赵晏的主力扼守城门，赵蓥的骑兵分割了他的左翼，叶明月的弓箭手在高处压制。
“好一个连环计。”萧鸿低声冷笑，指尖在剑柄上一旋，剑花挽得密不透风，“赵晏，你以为这样就能困死我？”
他在北阳卧底十余年，早已练就了在绝境中寻生机的本能。此刻虽身陷重围，却没乱了阵脚，反而迅速判断出对方布防的薄弱点——西侧山道坡度较缓，赵蓥的骑兵虽猛，却难以在那里展开阵型。
“左翼随我冲！”萧鸿扬声下令，调转马头就往西侧突围。他的亲兵早已习惯了他的临机决断，立刻结成楔形阵，跟着他撞向山道。
杨钰见状，提刀紧追不舍，却被几名亲兵死死缠住。赵晏在城楼上看得清楚，厉声喝道：“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就在此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混乱的人群中冲了出来，衣裙被风掀起，正是赵书颖，朝着云州城门的方向狂奔。
萧鸿眼角余光瞥见她，心头猛地一紧。此刻冲出去，无异于靶子。
“回来！”他厉声喝道，下意识勒马去拦。
可就在赵书颖快要冲到城门下时，一支冷箭突然从城楼暗处射出，箭头直指她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萧鸿几乎是凭着本能纵马跃起，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赵书颖身前。
“噗嗤——”
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鸿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手中的剑“哐当”落地。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箭簇，鲜血正顺着箭杆汩汩涌出，染红了衣襟。
“你……”赵书颖惊愕地回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眼中却还残留着一丝未尽的锐利。
“走……”萧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她，声音轻得像风，“别回头……”
他说不清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是她，也是自己，这一生过得太苦了，他好想回到开始，假如他没有来北阳就好了；假如他们不是敌人就好了；假如这一切没发生就好了......
杨钰追上来时，正看到萧鸿从马背上栽落。他顿了顿，看着地上气息渐绝的对手，又看了看扑在他身边的赵书颖，终究没有再挥刀。
“公主？你没事吧？”
风卷起地上的血沫，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悲凉，吹散在云州城外的黄沙里。
李言笑走了下来，看着失神落寞的赵书颖，突然十分心疼，但她绝不可以流露出任何情绪，把她拉了起来，语气沉稳冷漠：“送公主回营帐，看着她。”
“他也死了，天盛和南国的联军也死伤了不少，可真是痛快！”
“不，阿月，咱们还忘了一个人。”李言笑将跳脱的叶明月揽在怀里，眼神却始看向远方。
叶明月不解发问：“谁啊？”
李言笑望着天盛大本营的方向，那里炊烟袅袅，却不见一丝动静。她明白萧凝霜可能看出了自己的计谋，知道云州有陷阱，所以他们按兵不动，但可惜又幸运的是，萧鸿没有听她的。
“萧凝霜，那个长公主最难搞。”赵晏会了李言笑的意，“还有司徒父女！他们也不能逃过！”
“是的，但今天好歹算是大捷，庆祝一下呗，走走走！”
——
“你说什么？”
萧凝霜的声音像被冻裂的冰，她猛地推开身前的案几，青瓷笔洗“哐当”砸在地上，碎片溅到脚边都浑然不觉。她死死盯着通报的人，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
“噗——”腥甜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头，萧凝霜猛地偏头，一口血溅在悬挂的云州地图上，将那座标注着“险”字的城池染得赤红。
她扶着帐柱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那是她的亲侄，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是她赌上一切也要护住的人！他怎么敢？怎么敢不听她的话？
可震惊还没褪去，滔天的恨意已如野火般燎原。
“李言笑……赵晏……”萧凝霜咬碎了牙，血沫从嘴角溢出，那双曾藏着隐忍与筹谋的眼，此刻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疯狂。她猛地抽出墙上的佩剑，剑刃劈开烛火的瞬间，映出她眼底的猩红：“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