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街坊大爷看着自家刚放学的孙子，“咋就不肯留在国安呢？”
“其实我压根没想去哪儿，就想着窝在滨城，过日子。”
这是庄岩见老人后头一回笑，一笑起来，像夏天正午的太阳，晃眼得很，“有些事，我还放不下。”
老人一听，怔了一下，接着摇头轻笑，“小年轻动了情，骨头都软了？”
“不是这回事。”
庄岩也摇头，语气挺认真，“就是懒，没啥野心。
这一辈子，就想陪好爸妈，守着媳妇儿，护好自家那点地盘，当个本分警察，能干多少算多少。
对我来讲，够了。”
“原来如此。”
老人点点头，看他眼神越来越柔和，像看见了什么顺眼的老物件，“真就没啥理想？”
“有啊。”
庄岩用力点头，旋即咧嘴一笑，带点羞涩，“我就想让这世道，少点脏东西，干净一点就行。”
这话一出，老人又愣了。
他直勾勾盯着庄岩，眼神里带着琢磨，像是看一幅看不懂却耐人寻味的画。
庄岩也不躲，坦荡荡地对视回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开口。
过了好一阵子。
“喝茶吧。”
老人抬手，拿茶壶给庄岩续上一杯热茶。
“谢谢。”
庄岩接过，低头轻轻吹了口气，慢慢喝下。
一老一少，都不说话了。
直到庄岩把第二杯茶见了底。
“行了，走吧。”
老人摆摆手，语气淡淡的，“既然你想守着你的那点念想，守着你那一片天，那就给我守严实了。”
“嗯。”
庄岩站起来，朝老人敬了个礼，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老人没动，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忽然笑了。
“老吴没看走眼，这小子，靠得住！”
……
走出警部大楼，庄岩咂了下嘴。
那位大人物泡的茶是真不错。
以后是不是也该喝点茶，养生一把？
等等……我才22岁啊？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骚话：我总觉得自己不够疯，所以跟你们合不来！
喝茶？门都没有！
只有肥宅快乐水才是我的命！
不过——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个秘书刚递给他的红色小盒子，还有一本金红封皮的证书。
脸上还是忍不住绷不住了。
一级优秀警察荣誉称号！
这玩意儿可是警察这行当里的天花板荣誉。
关键是，他上岗还不到一年，这就到手了？
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警部大楼，庄岩咧嘴一笑，低声嘀咕：“大佬，谢了！”
谢啥？
不管是警队的大佬，还是国安的顶头上司。
似乎都懂他——烦那些搞排场、凑人数、台上站成排的授勋仪式。
没有典礼，不去大会堂挤人堆。
顶级人物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这样最好，低调来，低调走。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哎？
庄岩眨眨眼，看见不远处王宇正乐呵呵地冲他招手。
不是，王哥，你一个国安的，跑警总部乱晃，不怕被人当成间谍按地上吗？
“见完你们家老大了？”
等庄岩走近，王宇瞥了眼他手里那红色小盒子，立马换上一副酸成柠檬的表情，“卧槽，兄弟，老哥我啥时候才能混到这种神仙称号？”
一级荣誉啊，功劳簿顶格的存在，谁不眼红？
拿了这个，哪怕往后躺平摆烂，国家都给你兜着！
再想想庄岩这履历：
六次一等功，两次二级荣誉，现在再来个一级……
至于二等三等功？打住，数不清了，提都懒得提。
“眼馋不？”
庄岩挑眉挤眼，故意显摆，“这可是拿脑子和命换的。”
“滚！”
王宇直接竖起中指，动作干脆利落，那是老哥疼弟弟的独特表达。
“别装了，白姐早跟我说了。”
庄岩收起嬉笑，认真看着王宇，“五次一等功，两次二级荣誉……哥，你藏得够深啊？”
“呃……”
王宇傻眼，随即干笑两声，“白大姐真不够意思，出卖兄弟是吧！”
“她跟我姐现在好着呢。”庄岩笑笑，“谢了，要不是你帮我在前面说话，白婷那样的高手，根本不可能去护着我姐。”
这话一点不假。
别以为有钱就能请到牛人当保镖。
像白婷那种级别的特勤，就算退下来，也不是谁都配用的。
豪门？富商？
还不够格！
“自家兄弟，扯这些客套话干嘛。”
王宇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走，请你吃饭，今天必须喝一顿。”
“……”庄岩没应声。
他心里清楚王宇葫芦里卖的啥药。
说实在的，他真不想见那群人。
但拗不过王宇，还是被拉着上了辆商务车。
……
京城，三环边上。
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
藏着一座从不对外营业的会所。
王宇领着庄岩推开一扇门，走进一间包间。
里头布置像饭店包厢，一张圆桌，坐了八个人，男女都有。
最年轻的三十出头，最老的快奔五十去了。
八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的瞬间，庄岩立刻觉得皮肤发紧，像被八把小刀子轮流刮了一遍。
“人带来了，都睁大眼看清楚。”
王宇笑嘻嘻地拉庄岩坐下，然后开始挨个介绍：“一组组长，沈正阳……三组谭力……四组关头不用我多说了吧？越狱案你们一块干过……五组……六组……七组……八组……”
说到九组的时候，庄岩眼神猛地一顿。
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动都没动一下。
九组组长，一头平头，一身迷彩作战服，肩上空空，臂上无章，看不出级别。
但整个人站那儿，就跟块铁坨一样，压迫感极强。
最要命的是，庄岩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杀气”。
怎么形容？
武器。
没错，那家伙不像个人，更像一把出鞘的刀，冷、利、致命。
那人也在盯着他，眼神像鹰隼锁猎物。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呼吸都轻了。
“周烈。”
男人起身，朝庄岩伸出手。
“庄岩。”
庄岩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掌。
其他人等着看一场火星撞地球的好戏。
结果——
两人的手轻轻一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