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香头眉间皱了皱,赶忙问道:“此事我也听人提起过,说是南阳等地有红营贼寇活动的迹象,但在下之前还以为只是为了配合安庆的战事而已.......听香主这么一说,难道没那么简单?这些红营贼寇是专门挑选入豫入鲁来对付我们的?”
“伍左辅说得没错,那些入豫入鲁的的红营贼寇,就是专门来对付咱们的!”许香主点点头,牙齿咬得咔擦响:“我等会找张红营贼寇的报纸给你看,红营贼寇对我圣教定为邪教,说咱们的传教弟兄是另一种‘青皮无赖’,而且是‘最坏的一种青皮无赖’,不但自己不劳而食,任意挥霍,还要从欺骗掠取群众财物中供养全家的生活,每次搞法事时,都要许多劳动力伺候他们装腔作势,影响生产、蛊惑民心!”
“砰”的一声巨响,让本来热热闹闹的大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一齐看去,却是伍香头满脸被怒火涨得通红,一掌狠狠拍在桌上,拍得桌上的酒菜碗碟都乱弹乱跳起来:“我白莲圣教,上接无生老母佛法,下救苍生黎庶,岂容此红营妖贼如此污蔑!”
“红营妖贼可不单单是污蔑,他们还会千方百计的搞‘证据’呢!”许香主冷笑几声,继续说道:“他们在乡里把咱们的人打败了,抓了我们传道的香头、传头什么的,就用他们搞什么坦白运动、搞现身说法什么的,让那些香头传头公开的搞坦白,把咱们教里那些仙法神通统统摆出来,然后他们再搞什么科学教育,一点点把里头的道理全都露给百姓村民!”
“除此之外,那些红营妖贼还搞什么树榜样,入了我们白莲教的教众和咱们的传头香头,主动接受改造、主动坦白、积极配合红营妖贼,或者生产工作做的好,红营妖贼就敲锣打鼓送锦旗、发奖状,甚至还提拔成他们的干部。”
许香主顿了顿,朝着自斟自饮的刘福通瞥了一眼,嘲讽似的冷笑几声:“而且红营妖贼行事肆无忌惮,他们不仅抓我们白莲教的人,各地的佛道庙观都会祸害,抓了许多高僧大师一起搞坦白,他们还从南边带了个大人物来,便是那江西龙虎山的五十四代张天师。”
“呵呵,传承千年、法力高强的张天师跟着红营妖贼一起搞坦白,咱们的教主呢?不过是个鞋匠出身,那些香头传头什么的,多半也是穷苦出身,你说百姓会相信谁?”
刘福通倒酒的手顿了顿,眼中涌出一丝羞怒,赶忙低下头去藏起眼神,不一会儿抬起头来,又是满脸温煦的笑容。
伍香头怒火渐消,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冷声道:“红营妖贼......这是在掏我白莲圣教的老底!若是没了百姓拥护,我白莲圣教岂不是成了空中楼阁?只是......红营妖贼终究是南人,百姓们也没亲眼见过那什么张天师,河南的百姓当年南人北伐之时也是遭过兵灾的,对南人多半是不信任的,不可能红营妖贼说什么就信什么吧?”
“伍左辅说得没错,所以红营妖贼也没有完全只靠一张嘴.......”许香主叹了口气:“红营妖贼......组织了许多的医疗队,跟着他们所谓的武工队、工作队行动,在各个村子里给百姓免费问诊看病!”
伍香头浑身一抖,面色霎时无比严峻,许香主则唉声叹气的继续说道:“伍左辅,你也是村汉出身,知道村子里要找个大夫多么困难,收费贵不说,往往都得长途跋涉跑到城里才能找到大夫,乡野游医水平低,又缺乏药材,能治好的没几个,老百姓又往往会拖着病情,除非病重了才看,找不到大夫,或者找了大夫治不好,便只能求助于鬼神了。”
“咱们白莲教在村野之中发展,借着佛爷和无生老母的名头替人治病看诊是最好的方式,善堂里头施药看诊,治病前搞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式,为神的治了病,治不了命,看好了是无生老母的功劳,看不好是他们本有罪孽要偿命,或者心不诚无生老母不救命,与咱们没关系,病人死了也只会怪他们自己心不诚,家里人还是得信咱们白莲圣教。”
“但伍左辅您也知道咱们白莲圣教的情况,大半是穷苦人出身,佛田产出和佛捐还得拿来养兵和维持日常运作,像开封府那些富裕些的地方,善堂里头还能有药可医,贫困的地方,大半就靠着符水对付了,能不能撑过去,全靠病人命数。”
“但红营妖贼有钱,他们药物充足,不仅药足,大夫水平还高,不仅治病问诊,平日里还会搞什么卫生宣传、组织百姓搞防疫运动,他们能治好的病人,自然比咱们白莲圣教能治活的病人多得多,甚至他们盘踞的村子,连疫病都少了许多。”
“对于老百姓来说,两个人生了病,一个喝了咱们善堂的符水照样病死,一个被红营妖贼的大夫治愈,而且之后就再没发过什么病,你说百姓们看在眼中,会选择谁?相信谁?”
“红营妖贼入豫入鲁的时间不久,便已经在咱们手里啃了不少村子过去,若是时间再长些,咱们在河南山东这老家里头,恐怕都没有立足之地了!”许香主闷哼一声,眉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所以啊,我们才需要和鞑子合作,要尽快武装起来、尽快正规化,尽可能地集中力量去把那些红营妖贼挤出去!”
“而且鞑子要利用我们的刀,我们也要利用鞑子的刀,咱们要在村寨里发展,不能轻易对村民动刀,但鞑子却可以却可以替我们挥刀,若是死不悔改、一心只跟着妖贼走的,就用鞑子的刀处置了他们!”
伍香头皱了皱眉,未置可否,只是似乎是要转换话题一般问道:“香主,既然如此......南边的战事......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就坐看鞑子和妖贼拼个你死我活便是!”许香主摇了摇头:“咱们不需要掺和进去,免得万一鞑子战败,把责任推到咱们身上来,只有鞑子在没人扯后腿的情况下依旧一败涂地,才会心甘情愿的来联合咱们,我们才能堂堂正正成为这大清的国教,然后......扶清灭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