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洛德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脑子嗡嗡。
仿佛自己还没从穿越的晕眩中完全醒来,或者是在做什么光怪陆离、逻辑崩坏的清醒梦。
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确认不是幻觉后,挠了挠头,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个最经典、也最直接、不带任何修辞的问题:“你……你咋变成使徒了?
你之前不活得好好的,是个虽然有点疯的人类吗?好好的人类不当,咋想不开……呃,我是说,咋成机械生命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像在质问,但好奇和震惊实在压不住。
塔维尔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张融合了清冷与知性的御姐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神情。
语气也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般没有丝毫波澜:“陛下,您应该还记得,在我们最后一次在蓝星那个海滩见面、进行那次不太愉快的‘交易’之后不久。
我就已经正式接触到帝国残留势力,并决定加入了,在陛下,您进入达贡教本部之前,我就已经成为使徒了。”
“噗——咳咳咳!!”
洛德刚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压压惊,听到这话直接呛了个正着,水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维多利亚看着自己刚刚躲过去的水,有了一种想死的感觉。
他手忙脚乱地擦着下巴,瞪大了眼睛,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卧槽?!合着时间这么近?!就我‘被炸死’穿越过来前后那会儿?”
他原本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出跨越千年、涉及上古秘辛、帝国遗孤在时间长河中孤独守望的悲壮大戏。
结果按照自己穿越过来的时间线一扒拉——塔维尔变成使徒、踏上星空、一路摸索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年的时间!
这速度……坐火箭都没这么快吧?简直像是被命运一脚踹进了快车道!
“你……你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洛德连忙追问。
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恨不得把耳朵贴过去,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和震惊之火。
塔维尔点了点头,姿势优雅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得像在朗读实验报告,内容却足以颠覆洛德的认知:“当年与您在沙滩完关于‘神血’样本的最后谈论之后。
在那很久之前,我就通过一个隐秘的渠道,接触到了帝国在蓝星留下的、一个处于深度休眠状态的‘火种’。
也就是所谓的噤默者。
这个小组的成员身份各异,潜伏极深,他们的核心指令就是在特定条件触发下,寻找并吸纳符合帝国标准的‘特殊人才’,为帝国可能的复兴保留火种。”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蛇瞳中光芒微闪:“他们向我展示了远超蓝星理解的帝国基础科技树概览、部分被封存的历史档案,以及……这个宇宙真实的、残酷而壮丽的图景。
那些知识,那些可能性,就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求知欲的牢笼。
我意识到,蓝星的舞台太小了,束缚太多了。”
“为了追求科学的终极真理,为了触摸宇宙更深层的规则。
也为了……验证我许多在蓝星被视为‘疯狂’或‘不可能’的猜想,我自愿提交了加入申请,并接受了全面而严苛的资质审核。”
塔维尔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狂热,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审核通过后,我自愿接受了使徒转化仪式。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基于我的完全知情同意,没有任何强迫或诱导。
从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莫比娅丝,转化为首领级使徒‘塔维尔’。。”
洛德听得一阵唏嘘,心里五味杂陈。
他还清晰记得当年的莫比娅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科研疯子加偏执狂,伦理道德在她眼里有时还不如一个有趣的实验数据重要。
只要能满足她那黑洞般的求知欲,能让她接触到更高维度、更本质的知识,她确实什么都干得出来。
加入一个听起来就牛逼哄哄的星际帝国,对她来说恐怕不是牺牲,而是梦寐以求的升级大礼包。
“然后呢?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茫茫宇宙,乃至于茫茫的无尽的虚空宇宙中别说找人了,找颗特定的星球哪怕是超星系团都跟大海捞针似的。”洛德压下心中的感慨,继续追问最关键的部分。
“转化为使徒,并完成基础适应和帝国通识教育后,”塔维尔解释道,“我按照提供的最后坐标和激活指令。
使用帝国遗留在蓝星轨道某个隐蔽位置的、一台老旧的单兵跃迁装置,前往了预设的目的地。
也就是后来证实,您穿越初期落脚的那颗编号为dx-的星球,那颗科技树混乱、前文明遗迹与原始生态诡异并存的世界。”
洛德:好臭的星球。
“我在那颗星球独自探索、研究、适应了大约一个标准地球年。”
她的语气平淡,但洛德能想象那绝不是轻松的度假,“一方面利用星球上的遗迹资源巩固自身,学习实践帝国科技;
另一方面,也在全力搜寻您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或信息。
遗憾的是,当我终于有能力进行大范围生命信号扫描时,发现您的气息已经彻底离开了那颗星球,时间点大概在您离开后的几个月。”
洛德默默点头,时间线对得上。
“之后,我的目标转向了在更广阔的星域中,系统性寻找帝国的遗迹。”
塔维尔眼中闪过一丝数据流般的光泽,那是使徒在高速调取记忆,“我判断,既然帝国曾经辉煌,那么其疆域内必定散落着无数前哨站、研究站、仓库乃至战舰残骸。
找到它们,不仅能获取宝贵的科技、资源、数据,更有可能从中发现指向帝国核心区域或重要节点的星图、日志或信标。”
她的叙述开始带上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条分缕析的冷静:“我采取了一种网格化搜索与信号溯源结合的策略。
首先利用跃迁装置有限的航程,在dx-星球所在星区进行初步勘探,发现了几处小型遗迹,获取了部分基础物资和残缺数据。
通过对这些数据中帝国造物特有的能量波长、材料光谱以及建造风格印记进行分析,我逐渐构建出一个模糊的‘帝国科技特征模型’。”
“随后,我以这些遗迹为跳板,向推测中的帝国疆域腹地方向,进行了一系列短距、高风险跃迁。
过程中遭遇过星际尘埃云、异常重力场、甚至一次小规模的残存自动防御系统的攻击。”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些显然凶险万分的经历。
“最终,在一个位于荒芜星系 深处的、规模较大的废弃前哨站遗迹核心区,我发现了一台损毁严重。
但核心逻辑单元和部分跃迁坐标数据库尚可读取的‘星炬’级导航终端。”
塔维尔看向洛德,蛇瞳中闪烁着完成重大发现后的、内敛的兴奋:“就是在这台终端残留的数据碎片里,我通过复杂的模式匹配和时空坐标纠偏算法。
结合对帝国后期虚空引擎常用频段的逆向推导,最终锁定了一个异常活跃、且带有强烈‘皇室血脉关联特征’的虚空信号源汇聚区。
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星域,万象星系的大概方向。”
“确认坐标后,我整合了沿途收集的资源,对那台老旧的跃迁装置进行了超负荷的极限改装和充能。
进行了一次超长距离、精度极差的定向跃迁。”她最后总结道,“运气不错,虽然落点偏差很大,但总算进入了这片星域的范围。
随后通过持续扫描微弱的皇室血脉共鸣信号,最终找到了帝国的军舰,并向其发送了经过帝国旧式加密的识别代码。”
洛德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跟着她的叙述高速运转。
又是信号溯源,又是特征模型,又是坐标纠偏算法,还他妈有超负荷改装跃迁……
这剧情比他闲暇时瞎琢磨的星际冒险小说还曲折离奇,信息量巨大。
他张了张嘴,消化了一下,想再问点细节,比如路上具体遇到啥危险、那“星炬”终端长啥样。
但话到嘴边,却猛地被一个如同重锤砸在心口的问题占据了全部思绪。
他的表情瞬间从好奇变成了严肃,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担忧:“等等!先不说这些!
塔维尔,那我留在蓝星的那些亲友,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地球……不对,蓝星,现在整体还好吗?有没有出什么大事?”
这是他穿越以来,深埋心底最深处、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刺痛他的牵挂。
虽然理智告诉他,以蓝星那点可怜的宇航能力和近乎为零的宇宙存在感,大概率不会被铺天盖地的虫灾或者虎视眈眈的其他星际文明注意到。
但“大概率”不等于“绝对”,宇宙这鬼地方,什么离谱事都可能发生。
尤其是,他知道自己“消失”得很突然,家人朋友该多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卷入什么麻烦?
塔维尔的回答却异常直接,甚至有些冷酷的简洁:“不知道,陛下。”
洛德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浸入了冰水。
“您在达贡基地的躯体被炸毁,根据我后来了解的情况意识穿越的同时。
我已经完成了使徒转化的关键阶段,并开始进行帝国的任务。”塔维尔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歉意或安慰,只是客观陈述,“大约在您‘死亡’确认后的第三个月。
我就通过信息的渠道,正式离开了蓝星大气层,前往dx-星球。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返回过蓝星,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蓝星或太阳系的有效通讯信号。
噤默者单线休眠联系,我离开后,那条线就自动中断了。”
洛德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椅子扶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不知道”这三个字,还是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那些熟悉的面孔、城市的灯火、甚至空气的味道,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塔维尔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罕见地多补充了一句,虽然依旧是陈述事实的口吻:“不过,基于我对蓝星文明直至我离开时的技术评估、其在银河系中的偏僻位置、以及宇宙文明通常的扩张和探测模式进行概率计算。
蓝星在可预见的未来内,被高等文明主动发现并介入的概率低于0.003%,遭受大规模天灾或本身爆发文明级灾难的概率也低于0.7%。
它大概率仍处于您离开时的相对和平与孤立状态,应该是安全的。”
洛德苦笑了一下,知道这是塔维尔式安慰,如果算安慰的话。
概率再低,不是零,就放不下心。
但他也清楚,现在想这些纯属徒增烦恼。
以帝国眼下这刚刚起步、百废待兴的状态,就算知道了蓝星坐标,也根本没有能力跨越不知多少光年、穿越可能存在的危险星域回去看看,更别提提供什么实质性的保护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摇了摇头,仿佛想把那份牵挂暂时甩开,压在心底某个角落。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然而,另一个至关重要、关乎未来的问题紧接着蹦了出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对了!差点把最关键的忘了!
塔维尔,蓝星,或者说太阳系的精确虚空坐标,你知道不知道?哪怕是个大概范围也行!
我们以后要想办法回去,总得有个方向吧?”
这才是核心关键!
只要掌握了坐标,哪怕现在回不去,就像在无垠大海上有了一个灯塔,一个目标。
等帝国将来发展壮大了,科技突破了,总有一天能造出足够牛逼的飞船,或者开发出超远程跃迁技术,沿着坐标找回去!
这是希望的火种!
塔维尔听到这个问题,那几乎永远平静无波的表情,罕见地微微顿了顿。
然后,她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可以被形容为“略显开朗”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出现在她那张清冷、知性、带着非人质感的御姐脸上,再配上那对幽幽的蛇形绿瞳,怎么看都觉得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像是一个高度拟人的AI在尝试模仿人类的愉悦表情。
“陛下,关于这一点,”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慢了一丝,“我很遗憾,我并不清楚蓝星当前确切的、可用于超远程跃迁定位的虚空坐标。”
洛德感觉刚刚升起的小火苗“噗”地一下被浇灭了半截。
“蓝星所在的太阳系,其所在的时空结构有些……特殊。”塔维尔选择着词汇,似乎这个问题触及了她知识库中某些模糊或未验证的领域,“根据帝国残留的、权限极低的零星记载,以及我个人的一些推测。
它可能并非处于主宇宙膜上某个固定的‘点’,而是嵌在一个相对独立、且存在某种周期性或条件性‘相位偏移’的次级时空泡里。
这种结构使得从外部对其进行长期稳定的坐标标定变得极其困难,其虚空坐标参数可能是不恒定、甚至带有一部分混沌变量的。”
她看向洛德,蛇瞳中数据流微微闪烁,像是在进行快速计算:“我当年离开时,使用的跃迁装置是预设好单向坐标的‘遗产’,我本人并未、也没有权限和能力记录下那个复杂的、动态的坐标参数组。
实际上,即使记录了,以帝国现存的技术水平,想要逆向解析并稳定锁定那个坐标,难度也极高。
可能需要涉及到对虚空本质更深层的理解,以及更强大的计算和定位设备。”
“我操……”洛德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一点点烦躁。
刚刚燃起的希望,还没捂热乎,就被现实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搞了半天,回去的路不仅遥远,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算了算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能在无限宇宙这个离谱的大彩票池里,再次碰上熟人,而且是个变得这么牛逼的熟人,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不能太贪心。
坐标的事,从长计议吧,说不定以后塔维尔这个天才就能想出办法呢?
他摆了摆手,努力把关于蓝星的思绪暂时压下,决定先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这个“行走的大宝贝”身上。
他重新坐直身体,看向塔维尔,换上了好奇加探究的表情:“行吧,坐标的事以后再研究。我现在问你个事,刚才潘多拉她们夸你是‘宇宙级的天才’,把你捧得跟什么似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宇宙这么大,文明无数,天才不应该像沙滩上的沙子一样,虽然珍贵,但也不至于绝无仅有吧?”
他实在无法理解,“天才”这个词,怎么能让见多识广的潘多拉、眼高于顶的维多利亚都如此重视,甚至用上了“无限宇宙中无尽挑选一人”这种夸张到极点的形容。
难道天才和天才之间,差距比人和狗还大?
旁边的潘多拉见自家弟弟还是一脸懵懂,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适时开口,用她那一贯冷静而权威的语气解释道:“弟弟,这里说的‘天才’,和你通常理解的那种在某个学科拿奖、发明点小东西的‘天才’,不是一个概念,甚至不是一个维度。”
她调整了一下全息投影的角度,让洛德能更清楚地“看”到她严肃的表情:“常规意义上的天才,可能在其所属的文明、时代中闪耀,推动局部科技进步或文化繁荣。
但‘宇宙级天才’,其定义范围是整个可观测宇宙,时间跨度以百万年计,评判标准是能否在基础科学理论、颠覆性技术路径或对宇宙根本规律的认知上,做出划时代的、开创性的贡献。
天才与天才的概念,远超于量子计算机与草履虫概念。”
她顿了顿,让洛德消化一下这个概念,然后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对比:“帝国全盛时期,曾设立‘寰宇院’。
那是汇聚并认证全帝国疆域内最顶尖智慧头脑的最高机构,是帝国科技与知识的圣殿。
在帝国寂灭之战前,历经数十万年筛选,寰宇院在册的、被正式授予‘寰宇智者’称号的天才,一共只有86名。
注意,是帝国整个历史上,只有86名。”
洛德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数十万年!无数种族!浩瀚疆域!就86个?!
这含金量已经不是24K纯金了,这他妈是简并态物质级别了吧?!
“这86位天才,”潘多拉继续用平缓但极具分量的语气说道,“他们的成果构筑了帝国科技的脊梁。
排名首位的就是我们的父亲,神皇陛下,他自身就是最伟大的天才,虚空与幽能的奠基者,帝国的建立者与最初蓝图的绘制者。
如今帝国赖以生存和发展的许多核心科技,如你现在看到的‘血歌公主号’这种超规格战略舰的初始设计理念。
幽能引擎的小型化与实用化理论突破、还有我们正在努力修复的稳定远程虚空跃迁技术的原理框架……
追根溯源,很多都直接奠基自当年那86位天才的研究成果。
他们是文明的灯塔。”
洛德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天才”这两个字在星际尺度上的重量。
那不是荣誉,那是文明的发动机,是族群在黑暗森林中存续和崛起的决定性力量之一。
“而塔维尔,”潘多拉的目光转向安静聆听的绿发使徒,语气中带着一丝郑重,甚至隐隐的赞叹,“根据我们初步的接触、测试,以及她刚才展示出的部分思维模式和研究成果,我们判断,她具有成为‘第87名’寰宇级天才的潜质。
不,更准确地说,她很可能已经是一位新生的、尚未被帝国旧体系认证的‘野生’宇宙级天才。”
“噗——!”洛德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维多利亚这下没躲过去,看了一眼喷了一身的水,迅速的蒸发开来,但是已经开始默默的远离某人了。
潘多拉赶紧给他递过一杯水。
好不容易顺过气,洛德的眼睛瞪得滚圆,声音都高了八度:“啥?!第87个?!就……就她?!”
他指着塔维尔,手指都有点抖。
“而且,”潘多拉又补了一刀,这一刀直接把洛德捅懵了,“弟弟,你刚才在会议室终端上快速浏览到的那36项标记为‘极高优先级’、‘理论验证通过’、‘亟待工程化’的高端科技项目草案。
从新型舰载装甲材料、到高效能量护盾的数学优化模型、再到一种基于生物神经元启发的新型计算架构原型。
这些,全都是塔维尔抵达万象星系,进入为我们准备的临时分析室之后,在过去13个标准小时里,独立完成初步理论构建和可行性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