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暮色降临。
金陵夜景中,万家灯火一片通明。
车水马龙,玉宇鳞次栉比。
李卯坐于一黛瓦屋檐之上,膝上横着一把龙头金刀,手中拿着一温良玉佩。
束发随同白衣向脑后飘起,说不出的飘逸。
一道窈窕长发御姐身影一跃而上屋檐,眉眼担忧盯着那白衣背影,小心翼翼立在一侧,而后贴着那一言不发的身子,女人味十足的双腿偏坐。
“小弟弟,怎么了?”玉白貉红瞳微拢,少见语声不复桀骜尽显柔和。
她有一种预感,好像他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她。
李卯轻声道:“玉前辈,裴圆圆死了。”
玉白貉疑惑道:“裴圆圆死了?裴圆圆是谁?”
“是那日在白云庵上,前辈你要杀的那个女子。”
“是她....”
玉白貉警醒,带上几分慌张道:“我后续收了你的银子自然不会再对她出手,我玉白貉虽然不讲理喜欢出尔反尔,但是在银子上我一向说一不二。”
“而且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
李卯摇着头,显然没有怀疑玉白貉的话中真伪,毕竟当初身子都快给他了,还收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还敢来这里见他。
“或许玉前辈不清楚,裴圆圆是当朝皇后。”
玉白貉瞳孔一缩。
玉白貉脸色极为难看,细眉深蹙,那额间隐约可见几根凸起青筋:“他们天罡坛同本座说,那女子就是一寻常官家夫人!”
“皇后跟那日王家王鸿之失事近乎一模一样,都是水上沉船。”李卯目视前方灯火,眸中被映衬得灿灿却又晦暗。
玉白貉陡然抬头,头皮发麻脱口而出:“还是天罡坛?他们就这般大胆子?”
李卯缓缓起身,提刀拍着肩头:
“玉前辈,告诉我他们天罡坛在金陵城的据点。”
玉白貉一愣,轻咬下唇,面露纠结难色。
“我...”
李卯等了片刻,随即一言不发往前挪步。
玉白貉眉头染上急色,心头一狠,上手攥住了李卯手腕。
“他们天罡坛据点在金陵城里一家名为天字号豆腐磨坊里头。”
玉白貉缓缓收回手,颓然长叹一口气:“但是我不能帮你,你....”
“给他们留几个活口。”
李卯背身轻声道:“我不会让玉前辈难做,若不是他们做的,我自然不会乱杀人。”
倏——
话音刚落,那白衣身影便消失于黑夜之中,了无踪影。
玉白貉瘫倒跪坐在屋檐之上,眼中俱是后怕。
她有一股强烈的感觉...
方才若是她不告诉这人天罡坛据点,这混蛋以后绝对不会再理她了。
“这执拗劲儿,怎么跟师清璇一个样?”
“这小屁孩,我就是有点惊愕你突然说的话,又不是不告诉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玉白貉拍着屁股起身,再度恢复那冷傲疯狂御姐模样,单手叉腰,睥睨望向金陵城:
“绣天鹤...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玉白貉软弱之色尽褪,红瞳之中满是狠戾。
……
暮色缓缓降临,逐渐笼罩一方乐土。
同内城那辉煌盛世格格不入之金陵旧城之中,那弯弯绕绕围墙里头立着一片矮小屋舍,整体发着灰色,同内城乃是截然不同两种景象。
来往之人也大多都上了年纪,乐得清闲,街上唯有一二盏油灯映着光。
街上笼着一层大雾,透过朦胧烛光隐约可见那矮小瓦房前头一横着的牌匾——
天字号豆腐坊
坊前摆着两三口磨豆石器,上头崭新如初,显然已经打了烊,收摊清洗干净。
一道白衣身影走至跟前,瞄了眼豆腐磨坊上的牌匾后,随意抬起手中金刀将那铜锁重挫而下,将门锁丢到一边后,单手反握金刀步子平平无奇迈入小院。
身后三十来个黑衣男子立时隐入黑影,将磨坊包围起来。
豆腐坊大门里头是个小院,放着几口空麻袋大缸。
里头还有一间两层屋子。
李卯左右稍一打量,推开那留有一条缝隙的破旧黄色门板。
推开后,入目是一片黑暗,堆放的杂物,磨盘干布,菜刀锅碗瓢盆。
以及二楼那环形中空,堆放大量黄豆的过道。
李卯脚步微动,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声响。
铮——
冷不防李卯正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铁器爆鸣破空之声!
寒光一闪,直劈李卯面门!
李卯眸光古井无波,一翻手腕将反握金刀抖落至刀锋朝前,步法于地上画圈,身形游刃有余避开凌厉一击。
同时龙头金刀下沉猛然挥起,势大力沉抵挡来人攻势!
左手作鹰爪裹挟真气将一旁门柱一把抓碎,发出一声巨响!
嘭!
李卯握拳连同碎段木屑一把砸向暗中之人双眼!
“来的好!”
“喝!”——
藏匿之人低喝一声,抬起手中钢刀变换进攻节奏,同李卯金刀稍一对轰僵持瞬息间,陡挽刀花突施冷箭,挥向李卯赤拳!
逼迫李卯收手放弃攻势!
但李卯竟是丝毫不让!
一副赤拳要同铁器较量较量的架势直拳一往无前轰出!
那汉子明显发愣,但不免心头暗骂一声这小子痴傻,窃喜垂竖挥砍而下!
就在那钢刀将要把那白色衣袖连同手臂一同一分为二之时,却见眼前白衣公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身体控制程度,硬生生将轰出去的拳头倏然顿住!
而后一条腿势如破竹迈出,带起地面卷卷灰尘,侧踢踹向汉子握刀手掌!
汉子手掌一个不稳,虎口隐隐作痛,动作停滞之下,却见那白衣公子已然将那攥着碎木的拳头,卷着真气罡风,宛若攻城锤一般轰然袭来!
那双目淡漠无一丝人气!
不像人子!
拳头结实落在汉子心口下三寸之处!
传出一声如同雷声般的巨响!
嘭——
斗笠汉子口喷鲜血,身弓若虾像炮弹一般倒飞出去!
噗——
砸在杂物之中荡起尘灰胸前肋骨凹陷三分,仅瞬间便颓然抽吸凉气,瘫倒竹篮堆中,胸口发闷,呜咽着呼吸困难。
“唔..额...”
李卯金刀一转,荡出锋芒金光,缓缓走向那到底的斗笠汉子。
走到跟前居高临下,趁着窗外的月光看下去,才发现眼前之人乃是上次绍蒙码头,前来劫货的天火教斗笠汉子邬非。
李卯眯眼缓缓将刀递向邬非脖颈处,将准备发问,就突然听见背后一道利矢破空声袭来!
李卯瞳子漠然,头也不回将利箭斩落之后,不虞回头。
却见本来堆放黄豆的二楼悬道之上,乍现几道身影。
一单臂长发魁梧汉子,一黑发剑客,一身背劲弓的老头。
为首还有一身穿云灰锦袍,两鬓黑中零星点白的中年男子,手里揣着一把骨剑。
“世子殿下,别来无恙。”
李卯眸子发狠,转身站定一字一句道:“绣天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