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们必须继续前进。”
欧尔似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信念。
“力图，能麻烦你带着阿克忒娅吗？或者我让铁人护卫帮忙带着她。”
力图用动作回答了欧尔的话语，覆甲的双臂伸出，重新将阿克忒娅横着抱了起来。
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真好，这下不用自己走路了，或许这是我得到的唯一慰藉。”
宰比斯看着卡特和克兰克的尸体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
“越来越少了，欧尔。我们的命运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欧尔摇了摇头。
“但是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约翰突然加了一句，随后试着从城墙上走下去。
女巫指出的方向在迷雾的深处。
他们必须冒险前进。
欧尔刚想跟上去，但是一只巨大的机械手拦住了他。
“根据数据分析，建议您使用手动控制模式。”
铁人护卫的声音冰冷而单调。
欧尔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高大的机械体背对着欧尔走到了他的身前，随后塌缩成一个球形的金属流体。
场面看着有些违反常识。
欧尔迈开步子向前，直接走向这个金属球体，身影一点点的没入其中。
“这看起来可真怪异。”
没找到路的约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没忍住开口嘀咕了一句。
“听说那些利用灵能传送跳帮失败的士兵也会这样嵌在金属的船体上。”
而一旁的宰比斯则指了指约翰的脸。
“事实上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吗。”
金属的下颚和嘴唇确实让约翰看起来像个机仆。
甚至在这种环境下，约翰其实更令人毛骨悚然。
至少格拉福特是履带底盘的。
但是他们的惊讶还没结束。
金属的球体完全吞没了欧尔之后立刻出现了变化。
重新调整了结构的人形机械体再一次出现，只不过比之前看起来更为臃肿了一些。
欧尔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响起，语调之中带着一丝感叹。
“没想到会重复这种经历。”
对于铁人，欧尔说不上讨厌。
他和帝皇不太一样。
铁人确实是绝佳的工具，它的放大效应太过强力，当坏人掌握了这种力量，其损害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扩大无数倍。
对于欧尔而言，帝皇也算不上一个好人。
或许只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让我们前进吧。”
欧尔的声音响起，随后眼前的机械体迈开了步子。
约翰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合金的下颚和填充脸颊的金属材料配合着残留的肌肉活动让他的表情很生动。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到底怎么办到的？”
机械体的胸甲位置敞开一道口子，仿佛闪闪发光的合金所带来的厚重感都是幻觉。
缺口处露出欧尔的面容。
突然拔高的视野让欧尔有些不太适应，不过铁人能够读懂欧尔的行动逻辑。
合金的躯体向后撤步以降低机体高度，随后让欧尔的脸能正对约翰。
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上带着苦涩。
“一些痛苦的技巧，约翰。只有在那种灾难之中才会领悟的小技巧。”
“铁人战争？”
约翰迟疑的开口。
“你要知道，如果被机械捕食者咬中，即便是永恒的存在也会消亡。那种灾厄之下所有人都在挣扎。”
这个话题似乎过于沉重，欧尔并不想多说。
欧尔控制着机体重新站起。
这并不困难。
纳米机械环绕在欧尔的皮肤上渗透进血肉。
这些纳米机械可以帮助驾驶者即时修复躯体损伤，读取神经反应，缓冲任何冲击力。
脉冲信号可以直连欧尔的神经，将他和铁人的钢铁躯体合二为一。
如果再遇到之前的情况，敌人也无法将铁人单独隔离从而对欧尔进行任何攻击。
但是纳米机械不会以任何方式直连欧尔的大脑。
虽然数字信号转化输入神经由自身传导会导致机体反应有一些轻微的迟钝，不如铁人自我操控更为灵敏。
但是这是底层条例之一。
每一个造物主的思维都是独特的宝库，他们的大脑和思想必须保持绝对的独立。
在没有明确指令下，任何铁人都不得直接接入人类的大脑以感知思维。
欧尔很清楚，即便如此，现在的自己也是无可阻挡的存在。
他曾经也认识过一些骑士机长，虽然没有亲自体验过铁王座的感觉，但是欧尔知道自己现在的感觉应该和那个不太一样。
至少他的脑子是清醒的，而不是被虚假的力量所遮蔽。
“我们必须立刻前进了。欧尔。我感觉到某种崩坏正在发生。”
阿克忒娅的声音有些急切。
欧尔点了点头，随后立刻带头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约翰和宰比斯则被另一台铁人护卫托着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力图看了一眼被自己抱着的女巫沉闷的说了一句。
“当心。”
十多米的高度对于阿斯塔特而言直接跃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当力图坠下五六米的时候，两只机械手出现在他的脚下。
沉重的躯体踩在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欧尔轻松的用手托住了力图的双脚。
一吨多重的阿斯塔特对于铁人躯体而言并不算什么。
力图头盔下的脸抽搐了一下，同样也对欧尔口中那沉重的过去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好奇。
约翰看着宰比斯在四处张望，同时手还在身上不断的搜寻，凑到他身边开口询问。
“你在找什么？”
“丝线球。我们一直用来做标记的那个红色的丝线球不见了。”
“我记得那东西跟着我一起掉下了围墙，但是我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你有看到吗？”
约翰跟着打量了一圈周围，但是奇怪的雾气并未散去，他什么也没看到。
一行人向前走了大约两三百米。
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清晰。
他们最终驻足于一间院落之中。
这里依旧属于这座古城的一部分，却在古旧中透出邪异的味道，院内坐落着数间诡异的石头建筑与残破棚屋。
看起来就像曾经有流民在此地临时生活过一段时间一般。
院子的尽头是一扇金色大门和周围格格不入，华贵的装饰和雕刻在上面的图案似乎是从皇宫中显化而来。
可是大门上面爬满了枯死的常春藤与衰朽的藤蔓。
院内的一个角落中赫然出现了皇宫外城的一座地堡。
一座叛徒战舰外壳上的炮塔阵列，如巨翼般展露在破败的屋顶后方。
所有这一切都被苔藓与腐败笼罩。
欧尔沉默的控制着躯体坐在地上。
另一台铁人护卫在周围巡逻，不断的走来走去，周围除了伺服电机运转的嗡嗡声之外一片死寂。
力图则盯着那巡逻的铁人护卫似乎想从其中看出点什么来。
虽有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欧尔的内心却丝毫不平静。
老伙伴们都因他而死，与其说是被艾瑞巴斯那头怪物害死，不如说是做了他自己野心的牺牲品。
是他做出一副安静又谦逊的样子，心中却开始秘密地相信自己能完成任务，还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这份妄想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就因为他是个永生者？
因为他和人类之主的私人关系？
因为尔达对他没来由的信任？
她的丝线自然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那些神秘的线一路指引他们前行，不仅暗示着某种在冥冥之中照看他们的力量，甚至还暗示他们已经成功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已经一路走到了王座厅。
他们完成了荷鲁斯·卢佩卡尔都没能办到的事。
总不能是因为铁人的救援，这条路在他发现铁人之前就已经定好了。
他的朋友们为他的这份自信付出了代价，而这份自信则是被他过于漫长的人生一点一滴喂养起来的。
他的妄想，正是他的过去，他曾经成就的事情。
那些奥德赛，那些奇迹般克服了艰难险阻的冒险。
他以为这次的冒险将成为一个神话，因为在神话中，那些弱小、寡不敌众的凡人，最后总能获胜。
他本该记得那些神话起初都不是神话，胜率也总是渺茫。
那些老伙伴，那些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好朋友，他们信任他。
他们相信欧尔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事实上欧尔不知道。
他至少在被一股浪潮推着前进。
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成功。
“妈的，我怎么比那家伙还糟。”
欧尔低声自言自语。
“咚！”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
正在警戒的铁人护卫突然动手了。
动力爪隔着院墙猛的挥了出去。
闪烁着淡金色的爪子抓穿了腐朽的墙壁，随后刺入了什么东西里。
随着机械臂迅速抽回。
一个鲜血淋漓的影子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一个怀言者。
这个叛徒的半截身体被动力爪扯的稀烂。
鲜血和内脏散落在地上。
力图上前从他掉落的断臂手中扣出了握着的动力剑。
伸手按下动力剑的开关，淡蓝色的分解立场照亮了他那一身老旧的装甲。
“还能用。”
空气中突然变得扭曲。
又一个人影凭空出现。
这名怀言者握着一柄动力锤，闪烁着光芒的锤头已经被挥出。
似乎原本正在和什么战斗。
锤子直直的冲着欧尔挥去。
欧尔本能的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向了动力锤。
铁人机械体构成的外壳完美的执行了欧尔的本能。
动力爪在没有激活粒子震荡场的情况下抓向了锤头。
“咚！！”
一声爆响让三个毫无防护的人不得不捂住了耳朵。
动力爪的材质非常惊人，虽然掌心凹了一大块，但是并未破碎。
反应过来的欧尔原本想要逃跑，但是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铁人里面。
只不过他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力图就拿着动力剑刺向了怀言者的胸口。
动力剑的效果很好，从胸腔一直刺到了脑袋。
眼前的怀言者似乎精神不太正常，甚至失去了理性。
欧尔能够透过他头盔的目镜扫描到对方的眼睛。
“数据分析完成。”
“敌人似乎处于异常状态，极度惊恐，似乎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精神威吓。”
一连串提示迅速弹出，出现在欧尔的视野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凡人之躯的他们难以做出反应。
欧尔虽然看清了一切，但是脑子却似乎慢了一拍没能做出更多的动作。
“哒哒哒哒。”
附近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以及各种慌乱的叫喊。
透过坍塌的院墙。
所有人都看清了枪声的来源，上千名狼神亲卫正在奔跑。
队伍中夹杂的怀言者阿斯塔特如同推土机一样将这些挡在自己前面的友军撞的四分五裂。
欧尔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里的疯狂，正如他们周围的兵团一样，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恐惧中逃跑。
但即使在逃跑，他们显然打算杀死任何阻挡他们的东西。
“群体性非装甲目标。切换至引力震击炮。”
铁人护卫的反应甚至远超力图，在众人还在观察情况的时候，动力爪迅速收缩，金属如同活物流淌变换。
一个冰冷且带着淡蓝色微光的炮口替代了动力爪的位置。
炮管不断收缩变形，呈现出一个奇特的喇叭口，一道道缝隙之间闪烁着能量弧光。
“滋滋！轰！”
一道弧形的透明波纹从炮口迸发。
地面以及周围的建筑被波纹命中，墙体和砖石被撕裂，随后如同翻滚的海浪一般奇特的涌动。
叛徒们试图向他们开枪。
子弹却被引力浪潮吞没，激光束被扭曲并朝向错误的方向飞行。
即便如此，铁人护卫依旧站在最前方，背部的光芒依旧闪烁，防护力场一直在运作。
随后这道混杂着无数杂物的浪潮正面撞上了叛军的队伍。
血肉在一瞬间被搅碎。
阿斯塔特的陶钢装甲被扭曲，强悍的躯体被折断，随后瞬间化作无数血雾混入浪潮之中向前蔓延。
铁人的攻击很精准。
引力震击武器释放的引力冲击波在抵达叛军末端的时候刚好释放完所有的能量。
血肉，金属，泥土和杂物混合成的物质泼洒在数百米的范围内。
所有东西都被打碎混合，几乎无法分辨出任何单独存在的物品。
可怕的威力让约翰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欧尔一直不愿提起那些可怕的历史。
如果自己也经常面对这样的景象，恐怕很快就会精神崩溃。
而且他相信，欧尔一定还见识过更可怕的东西。
宰比斯看着这炼狱一般的景象忍不住趴在地上干呕。
虽然他已经见识过很多磨难，但是一瞬间将如此多的人化作肉泥还是令他感到剧烈的翻腾。
伴随着干呕声，不远处的街道转角依旧传来一声声闷响。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战斗。
见识过了铁人可怕破坏力的力图先一步开口。
“我去看看。”
有铁人护卫在边上，他们的安危应该用不着自己担心，如果铁人都护不住，那自己恐怕也做不了太多。
“我也去。”
欧尔想要跟上力图，但是却发现另一台铁人护卫干脆的抛下了约翰他们准备跟着自己行动。
“你留在这守着他们。”
欧尔不得不单独下达命令。
铁人护卫的双眸闪过一道光芒，随后转身回到了约翰几人身边，手臂上的武器再度变换。
炮管变得纤细，一道道蓄能结构环绕在变成枪管一般细长的结构上。
“遵循指令，切换至驻守支援模式。”
欧尔不知道这个武器的威力有多大，也不想知道。
他们在这个迷宫里转悠的够久了，他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