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呢。”
顾晟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
真皮沙发在他身下发出细微的挤压声。
栩晚这次依旧站在他身旁，黑色作战服在昏暗的包厢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那个......”
沙蝎忽然开口，声音从金属面具后传出，带着些许迟疑。
顾晟头也不抬，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
“说。”
“关于你说的三件事......”
沙蝎咽了咽口水，喉结在金属颈甲的保护下滚动。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
“就是......三件事好像都办好了。”
“好像？”
顾晟抬眼，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沙蝎的面具。
这个动作让沙蝎连忙摆手，金属手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件事都办拢了，但是，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第三件事。”
顾晟皱了皱眉。
“别急别急。”
沙蝎招了招手，一个全副武装的佣兵立即快步走来。
“关于前两件事，这边委托人去查到了——”
沙蝎说着，从佣兵手中接过那个独立终端。
他的动作很小心，仿佛那是什么易碎品。
“但是......”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那个查到资料的人，要求你亲自去取......”
沙蝎试探地说着，面具下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顾晟手上，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动手。
顾晟眼睛眼皮抬了抬。
官方的资料很难查没错，但如今狩夜部门可不像以前那么纯粹，只要有利益，总会有着落。
但要求他亲自去取？
似乎有些奇怪意味了，一般干这种活的......不是最忌讳自己真实身份暴露么。
“对方是谁？”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沙蝎的金属面具微微晃动：“他只有一个代号——‘Y’。”
顾晟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指节与真皮表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包厢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把渡鸦资料给我。”
顾晟终于开口：“还有，这个‘Y’的位置。”
沙蝎明显松了口气，金属面具下的呼吸声变得顺畅了些。
“给。”
他恭敬地递过终端。
————————
“这个‘Y’我们要去见吗？”
栩晚踩着顾晟的脚印前行，鞋跟精准地踏过每一个水洼。
积水溅起的弧度都与他方才走过时一模一样，在霓虹映照下泛着油彩般的光泽。
顾晟的视线没从终端上移开，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潮湿的路面，带起一缕淡灰色的雾气。
雨后空气中的尘埃沉淀了些，但远处高耸的全息广告牌仍在雾中晕染出模糊的光晕。
“我去。”
电子屏幕的冷光在他下颌线上跳动，将本就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愈发锋利。
栩晚的鞋底突然在地面蹭出半厘米的偏移。
“......那我呢？”
这句话在舌尖转了三圈才滑出来，尾音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猫。
顾晟猛地刹住脚步。
“哎——”
栩晚的鼻尖撞进他后背的衣料里。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摆，又像被静电触到似的松开。
终端屏幕横到她眼前时，蓝光正扫过“渡鸦”两个猩红的字。
“你自己应该可以去处理吧。”
栩晚的睫毛快速扇动几下，点头时碎发扫过泛红的耳尖：“嗯......”
她的手指绞紧衣角，外套下摆被拧出细小的褶皱。
顾晟微微挑眉。
“怎么了？”
“就是......”
栩晚的喉间挤出气音，鞋尖无意识碾着地面某粒不存在的石子：“那个......”
她抬起头，眼睛比平时亮了几分。
他马上就懂了。
“咳。”
顾晟移开视线，轻咳一声。
“去把渡鸦抓回来。”
每个字都裹着夜露的凉意：“晚点我来找你。”
栩晚的脊椎突然绷直：
“是！”
这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后脚跟轻轻踮起。
她转身时栗色卷发尾扬起的弧度，像极了得到小鱼干的猫咪。
顾晟把坐标传进她终端，动作稍慢了一点。
直到那抹雀跃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着。
“这女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看向终端上的另一条路线。
这个‘Y’很奇怪。
终端上确实标明了地点，但除此之外——
“来这里找我哦~”
“别让我等太久。”
“过时......也候。”
三行字浮现在屏幕上，紧接着——
一条丝滑的曲线缓缓延伸，像是有谁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最终指向灰烬城边缘的一处废弃区域。
顾晟盯着屏幕，罕见地愣了一瞬。
这语气……根本不像什么情报贩子，倒像是某种恶作剧。
如果是普通的情报交易，对方大可直接给出坐标，而不是用这种近乎调笑的方式引导他。
顾晟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下，调出灰烬城的全息地图。
那条曲线所指的方向，是旧工业区的边缘地带。
早已被灰雾和霓虹遗弃，连流浪者都很少涉足。
“过时......也候？”
最后那句话的错字，是故意的吗？还是某种提示？
他关上终端，风衣下摆随着转身的动作扬起，带起一阵微凉的雾气。
............
穿过最后一道锈蚀的铁栅栏，顾晟的脚步突然顿住。
眼前的建筑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废弃观景塔。
塔身上斑驳的霓虹灯管还残留着两年前“灰烬了望台”的字样。
只是现在大多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段还在灰雾中发出微弱的红光。
塔底堆积的机械残骸中，一只机械老鼠正用泛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金属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就在这个瞬间，记忆突然涌来。
............
雨夜的雨水顺着生锈的齿轮缝隙滴落，发出有规律的“嗒嗒”声。
应急灯的冷光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墙面上。
“你确定要这么做？”
少女的声音。
“顾晟，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男人的声音。
终端突然在掌心震动，将顾晟拉回现实。
那只机械老鼠已经钻进废墟不见了。
新消息伴随着提示音跳出：
“到了就上来~再不来，我就把你要的情报喂给楼下的机械老鼠咯~”
末尾的波浪号轻轻跳动着。
顾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