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青檀看不见之后几乎整日都待在药园中闭门不出，慕容智贤过来拜访了一次，说是早些年得蒙神医赐药这才活了下来。往日不知神医身在何处便也罢了，如今既有幸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是要慎重道一声谢的。
只是这般声情并茂的解释最终也只是吃了个闭门羹罢了——鉴书面无表情挡在门口，“酆老近日不见客，您请回吧。”
毫不犹豫地拒绝出乎了慕容智贤的意料之外，他甚至愣怔了片刻才又从容问道，“姑娘不必通传吗？你就说慕容家的故人来访，老爷子一定会见我的。”
鉴书仍然只是那句话，“酆老说交代，近日不见客，谁来都不见。”甚至，说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抬，只微微低了头，恭敬，又坚决。
半分面子都没给。
慕容智贤就这样离开了——他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温和、大度，更是从不会失了该有的分寸和气度。
元戈听闻此事，遂问酆青檀何时救了慕容智贤的性命？
老爷子想了好半晌，摇头低笑，“什么赐药救他性命？别看这位公子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实则那副身子骨强健得很，从小到大只怕连个风寒都屈指可数，哪里需要别人救他性命？何况老夫我怎么可能去救慕容家的人？非说什么赐药的话……早些年他娘成亲多年无子，倒是来求我开过方子，喝了几贴，生了这么个嫡子……不知这算不算是救了他性命？”
元戈一愣，就听老爷子哈哈笑道，“这事儿老夫之所以记得，只因为二房那大娘子最是好面子，性子也争强好胜，自己生的嫡子竟是比庶子还小两岁，这事儿让她很是接受不了，为此还闹出了人命……对，那位庶长子的亲生姨娘，死了，对外声称病死的，不过安市所有人都知道，活活打死的。”
老爷子鲜少这般兴致勃勃地八卦，早春暖意融融的阳光里，元戈配合着问道，“既是所有人知道的秘密，那二房那位庶出的长子能忍？”
“谁知道呢……不过慕容家的家风摆在那，就算那姨娘不死，这嫡次子与庶长子之间就能和平共处相亲相爱了？”酆青檀笑得讽刺，“慕容家乱得很，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只怕在足够的利益面前，自己的亲爹娘也是可以舍弃的，何况死都死了，是病死的还是被活活打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三房呢？”元戈想起那个看起来格外不学无术的慕容卫明，又问，“今次过来的人里面，三房的代表实在有些不够看的……”
酆青檀一愣，随即摇头，“我来知玄山也有十几年了，十几年前的三房不显山不露水的，后来还听说不知什么事情得罪了慕容振，这一支尽数搬离了安市，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了。”
得罪了慕容振？如此说来，最想要慕容振死的明明应该是慕容三房才是，怎么会……
正说话间，院外就传来男子嚣张霸道的嗓门，“酆青檀在不在？本公子要见他！你去告诉酆青檀，本公子要见他！”耀武扬威的，很欠揍。
只听声音就这么欠揍的人不多，可不就是慕容卫明？元戈挑挑眉梢，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递给酆青檀，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如今您看不见也挺好，免得出去瞧着这群人啊鬼啊的闹心。您好生歇着，我出去看看这三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酆青檀呢？！”外面的叫嚣更甚，只听声音元戈就能想象得到对方那种颐指气使的模样，叉着腰、抬着下颌，一脸睥睨的模样，冲着拦门的姑娘咆哮，“快把酆青檀叫出来！本公子找他有事！”
拦门的姑娘鉴书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酆老近日不见客，您请回吧。”
“不见客？小姑娘你搞清楚诶，如今是本公子要见他，有话要吩咐他，由不得他见不见！……听说这十几年他一直缩在这山上，果真是山中野人当久了，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慕容卫明翻着眼皮子嗤笑着，蓦地微微一愣，视线在鉴书脸上逡巡，随即眼神就变了，玩味问道，“你是他的婢女？我说这老东西十几年躲在山上……原是为了这样的艳福。”
“小丫头今年多大了？交什么名字？”他一边端着热情亲切的笑，一边抬了手想要去摸她的脸，“这山上要什么没什么的，何况还是伺候一个脾气古怪的臭老头，多没意思？倒不如跟我回去，吃香喝辣的如何……嗷！”
惨叫声起。
慕容卫明甚至不知那一刻发生了什么，他抬起的手还没碰到面前这死丫头，就见那丫头微微一侧身、一抬手，自己的胳膊就被扭到了身后，痛得他浑身一哆嗦，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连哀叫，“松开！你个死丫头做什么？！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慕容家知道吗，安市有头有脸的慕容家族！快松开我！”
胳膊被扭在身后，使不上力，加之被一个小丫头钳制到动弹不得这个事实带来的屈辱令他愈发不悦，他扭头冲着身后咆哮，“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松开！”
鉴书依言松开，退到一旁，微微低眉，“少夫人。”
元戈来到院门口，见着的就是这一幕，鉴书好整以暇站在一旁，耀武扬威的慕容卫明揉着他的胳膊冷着脸嘀咕，“真是和那老不死的一个性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是你？”
他看向元戈，皱了皱眉头，“死老头不是说不见客？怎的，单纯不见我这个客？”
话虽如此，他却聪明地没再做出任何强闯的举动——胳膊还疼呢！那死丫头也不知是何来路，怪邪门的。
元戈笑呵呵地解释着，“老爷子最近身子抱恙，的确是吩咐了不见客。之前慕容府另一位公子登门也没见着人，实在并非刻意针对您。不知今次您过来所为何事？若是方便，可以由我代为转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