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向南想要感谢自己,杜兴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傲然与沧桑的笑意:“有我在,李家不会轻易被人给掀了!这是我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也是我看中你们李家的风骨,值得我杜兴岳站出来的话!”
李向南有些感动。
然而杜兴岳随即话锋便是一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但是,向南,你要查的那个核心,关于小佛爷的底细,还有他背后真正的意图,这些……我不能直接出手帮你,更不能明着介入!这不是我怕,而是规矩如此!老一辈有老一辈的界限,我要是直接越了界,掀起的波澜只会更大,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更加不可控的后果!这其中的分寸,你要自己把握好!”
李向南读懂了杜兴岳的态度。
这是倾力保护李家的安危,但在具体的调查对抗之中,他更多的则是坐镇后方,提供势力与有限的资源。
而真正的刀锋,需要他李向南自己去挥舞,去碰撞,去接触。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向南把杜兴岳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
他自然明白自己的处境,更清楚此刻所能依靠的底线。
“晚辈明白了,杜爷爷的教诲,我牢记于心!该闯的路我自己会去闯,该担待的责任,我一定会去背,绝不退缩!”
看着李向南眼中燃起的斗志与清醒,杜兴岳眼里满是赞许,点点头笑道:“去吧,尽管放手去做!燕京城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是龙是虫,总归碰一碰才知道,我跟你爷爷还有很多事情要聊……”
李向南这才郑重行礼,跟爷爷点了点头,退出了屋子。
当他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感觉肩头的担子比之前更重了,不过脚下的路,比之前倒是更清晰了。
至少现在,有杜爷爷的人在,和他与爷爷交好的消息会很快传遍京城,他的地位在那,李家的安危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他准备出院子观察观察,问问成奎四周的变化。
院子里,兰翠花已经帮着母亲在准备若白的月子餐了,几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融洽。
他出了院门,来到成奎之前所在的区域,没瞧见他,等了两分钟,只好再往外围走了半条街,从兜里摸出烟在临街一个铺子的窗台上砸了砸过滤嘴,立即有一个蹲在人力车前的车夫汉子上前搭话。
“爷!您到大前门去不?”车夫的语气万分恭敬。
这是他与宋家下人接头的暗号,看了看四周之后,李向南假装与他讨价还价,脚踩在轿厢上擦鞋灰,低声问道:“附近的情况如何?”
“爷,说来奇怪,半个小时以前,暗中一些窥探的全退出去了!”
这是杜兴岳来的时间,看来他的到来,的确引起了监视李家人的忌惮。
李向南心中有数了,摆了摆手,“多谢……你们要价太贵了,不坐了!”
说完,他隐晦的看了一眼车夫,这才转身离去。
车夫骂骂咧咧的又坐回了轿厢前去,看似懊恼,可一双眼睛却像是雷达似的,扫视着四周。
这样的人,在李家院子稍外围最起码有十几个,都是宋子墨安排的人。
知道杠房的人来了之后,他们主动向外面退了一点。
“李大夫!”
李向南正往回走呢,街角恰好碰到成奎过来。
“成杠头,我刚才没看到你……”
成奎有些不好意思道:“嗨,懒牛懒马屎尿多,嘿嘿!”
李向南这才明白,刚才他去了公厕,这才与他擦身而过了,便点了点头,不甚在意的问道:“附近情况如何?”
说到这,成奎眼睛高高亮起,一把将李向南胳膊拉住,走到墙角,惊讶无比道:“李大夫,杜半城怎么来了?他一来,我的天,我转了一圈,三十来个兄弟,都说那暗中窥伺李家的人全都走了!”
李向南云淡风轻道:“杜爷爷跟祖父是至交好友!”
成奎张了张嘴,一阵哑然,过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砸了砸自己拳头,“我就说嘛,李圣手当年在燕京那也是叱咤风云,他跟杜老爷子就是铁瓷啊!啧,难怪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立马兴奋道:“李大夫,有他在,咱燕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李家现在……谁也不敢动的!”
“啧……”成奎刚要说话,两名穿着普通,气质却精干利落的汉子匆匆走出了四合院门,瞧见李向南,快步走了过来。
“李少爷,杜爷让我们听您吩咐!”
看来杜爷爷是把他最亲近的两个护卫派来帮忙了。
李向南也不多言,点了点头:“有劳两位兄弟在门口等我,我暂做准备,稍后我们就去西山!”
一听这话,成奎若有所思。
等他两人离去,李向南便拉着成奎小声解释道:“成大哥,我马上要赶赴西山一趟,把之前你跟我说的小和尚一事调查一下……”
“这么快?!”成奎被他的效率惊了一下,也赶忙低声道:“昨晚我命人去那里查探了一下,刚刚他们汇报,昨晚里头就有人,声音挺奇怪的,像是在念经,他们没敢进去,便一直守到早晨急匆匆回来了!”
念经?
这倒是符合和尚的所作所为。
“成大哥,这一趟我务必要去,家里还麻烦你照应一点,有什么情况及时让兄弟们告诉我!”
成奎点点头,略有些担忧道:“要不要我再多派两个弟兄……”
“成大哥,多谢了,我先去探探情况再说!”
“那也行,你多加小心!”
李向南不再耽搁,进院子去与母亲妻子打个招呼,再出门与两个爵门中人,离开四合院,往西山方向而去。
成奎看着他们的身影,对身边的兄弟交代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的心思很直接,杜爷的人固然可靠,但他杠房的人也得尽一份心,多条眼线多条保障。
路上,李向南见两个兄弟沉默寡言,便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二位兄弟如何称呼?”
“我叫张龙!”
“我叫赵虎!”
“我三十一!”
“我三十五!”
李向南扯了扯嘴角,眼见这不善言辞的模样,还是决定保持沉默,讪讪笑道:“赶路赶路!”
西山在下午三点多到了,这里位于燕京西郊,冬日里山峦叠嶂林木萧疏,人迹罕至,更显几分苍凉与寂静。
按照成奎的人描述的路线,找到那个废弃的破庙,已经接近傍晚。
这破庙隐藏在半山腰的密林之中,寻常人很难找到。
越是接近这庙宇,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安静,连鸟鸣声都小少了许多,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
张龙指着树林缝隙中一段隐约可见的残破围墙,低声道:“李少爷,前面就是那座荒庙了!”
李向南点点头,示意两人停下,仔细观察起来。
这庙宇废弃已久,断壁残垣,门楣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但他还是细心的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前往庙宇的泥泞小路上,有新鲜的脚印,虽然被刻意清扫过,但还是在湿泥处留下了印记。
在庙前的荒草,更有近期被踩踏的样子。
这样一处破庙,竟给人一种“这里很忙”的印象。
这地方,大有乾坤!
李向南心中笃定。
“里头有人!”赵虎耳廓一动。
李向南心不由自主的加快的跳动,有些震动。
既是为赵虎的耳力佩服,因为他压根没听到任何动静。
更是为这荒庙此刻竟还有人而感到荒谬,看来成大哥所言非虚,这庙里的确有人,至今还未离去。
“走!”他示意张龙赵虎一左一右潜去,自己则沿着那踩踏出来的小径,小心翼翼的走向庙宇那虚掩着布满蛀虫的木门。
就在他的手即将接触门的一刹那,一阵若有若无的、腔调古怪的颂念声从门缝里飘了出来,听的人头皮发麻。
那声音,与成奎所说的念经声隐隐吻合。
李向南屏住呼吸,轻轻将眼睛凑近门板裂缝。
庙宇内光线昏暗,残破的神像蒙着灰尘。
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影随着晃动的烛火在做着什么,那诡异的念经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就在努力瞪圆了眼睛,去分辨他们在干什么时,他身侧的张龙猛地拉了他一把,低喝道:“小心!”
几乎同时,就听得咻的一声破空轻响,一枚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细针,擦着李向南刚才眼睛所在的位置,钉在了他身旁的门板上!
庙宇内,念经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