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卿十月上旬涉及偷税漏税、虚开发票,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在缴纳逾两百万的罚款后,最后以违法犯罪行为轻微、免于起诉从看守所放出来,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在此期间,新荣公司(Nh)于十一月初正式组建,接管现代电子家电、消费电子类产品的海外运营权。
除了原有的欧洲区、北美区业务保持不变外,众多投资人也是进一步明确了,新荣公司重点发展中国大陆市场以及重点发展数字手机销售业务的“双重点战略”。
之前现代电子海外运营部门,仅在香港设立中国区办事处,规格自然是远远不够了。
这次除了将原中国区办事处升格为一级中国区子公司,办公地址从香港迁往秣陵外,林杰还将以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兼任中国区总裁,全面负责中国内地及港澳台市场的开拓工作。
不管是代表芙蓉财团对新荣公司进行控股的奈田商事,还是以韩方人员为主的运营管理团队,以及现代电子韩国本部,与藏身幕后的崔梦枕、崔永埈等人,其实都不愿意轻易将相关的产品技术转让出去。
多方妥协的结果,就是奈田英男邀请现代电子韩国本部合作,共同在东京以及秣陵成立新的产品设计研发中心,专门为日本及中国市场设计全新的产品。
星视、星源以及宏亚,以及朱鹮电子等企业,暂时还是定位于纯粹的oEm制造商,争取的结果就是次一级电子元器件,在确保品控的基础上,由各家自行采购。
多方参与联合组建的迹美科技集团,也于春节前夕正式签署协议,并购现代电子旗下的液晶显示业务。
考虑到“芯”“屏”技术快速迭代发展以及对资本需求体量巨大等特征,星视这次也没敢暴露太大、不切实际的野心,最终对迹美科技出资两亿美元,持股20%。
如此体量的项目,涉及空前规模的项目迁建,还需要在国内成立全新的运营团队、筹建全新的生产、研发部门,需要组建全新的高水平技术团队,对并购过来的技术进行有效消化以及持续的迭代开发,需要有一个主体承担起绝对的责任,而不是出资之后,大家都不管事,就等着坐享其成。
不管怎么说,朱鹮电子是目前承担起这个主体责任的唯一选择。
因此,只要各方还在努力推进这个项目,苏安建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这不是随随便便派一个人就能做起来的。
朱鹮电子内部为这个项目筹备了两年,副总工程师陈璋民等一批人紧紧跟踪着最新技术的发展,进行了初步的知识、技术储备,对行业各方面的情况较为熟悉,对需要引进的人才也有过交流。
而在与现代电子谈判过程中,苏安建、陈璋民等人也是与现代电子的液显团队有过多次深入而密切的交流。
如果不依托陈璋民等人组建真正的中方管理、技术团队,将液显业务并购过来后,项目的迁建、运营以及技术迭代开发,还继续依赖原先的韩方团队,最后会导致怎样的灾难后果,还需要想象吗?
整件事能做成,最为核心的一点,就是多方投资人相信朱鹮电子有成功组建新的中方团队的可能;这也是星视不敢轻易抢夺主导权的关键。
不过,迹美科技的初始注资就高达十亿美元,朱鹮电子肯定没有能力独自承担控股所需要的出资额度。
考虑到后续快速的迭代开发,所需要的出资规模更是惊人。
最后还是在省委副书记、省长刘格牵头协调下,省国际信托投资集团、东洲市国际信托投资集团决定共同拿出来两亿美元参与出资,同时将表决权授予朱鹮电子。
也就是说,不管大家怎么明争暗斗,最终还是让刘格出面做这个好人。
这也进一步平息掉九月萧韩之争诱发的风波。
华瑞电子作为国资控股的上市公司,虽然这次也参与出资,却没有办法干脆利落的,将表决权也交给朱鹮电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朱鹮电子最终掌握45%的表决权,对迹美公司出资持股10%股份的华瑞电子,又是秣陵市属国资控股企业,秣陵市委市政府以内部发文的形式,明确了秣陵市发展液晶产业以朱鹮电子为主的基调,相当于明确了朱鹮电子对迹美科技的绝对控股地位。
当然,朱鹮电子在显像管等元器件采购等事,也遵从市委的意愿,尽可能向华瑞电子倾斜,鸿盈、星视也表示会尽可能采购华瑞电子生产的镍氢电池,帮助华瑞电子渡过显像管、镍氢电池产能盲目扩张所导致的危机。
总之,一切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和气。
崔梦枕、崔永埈父子的私人公司,也对迹美科技承担了一亿美元、10%的出资。
新合并后的宏亚科技出资五千万美元,持股5%。
盈投控股旗下的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筹集一亿美元,参与了出资。
不过,初步筹措十亿美元,仅够并购现代电子的液显业务,并将现代电子的第四代薄膜液晶生产线迁建到秣陵来。
同步在秣陵成立大型液晶显示技术研发中心也是必需的,这样才能第一时间在现代电子转让的全套技术基础上,与收购的韩国液显研究部门共同推动迭代开发,尽可能缩短中方技术团队消化、成长的时间。
全新的第五或第六代薄膜液晶生产线也要第一时间筹措起来。
这些都至少又需要新筹十亿美元打底。
东洲这次组织东信集团与盈投控股参与迹美科技的出资,甚至将一部分表决权交了出去,唯一的条件就是朱鹮电子主导下的迹美科技,两年内必须完成第四代液晶线的迁建及投产,第三年必须立项启动第五或第六代生产线的建设。
如果做不到这点,无论是进行新一轮大规模注资,亦或转让股权,只要有出资方愿意站出来接手承担更大的责任,朱鹮电子则需无条件将主导权让出来。
谁都知道东信集团、盈投控股共同提出这样的对赌条件,就是要为星源将来入局留下缺口,不过这个机会对星视等所有出资方都是平等的。
而液晶项目投资风险之大,这次参与出资的各方都有很深的了解。
倘若迹美科技将来发展出现问题,朱鹮电子并不能扛起发展的大旗,是坐看迹美科技烂下去,还是希望有人站出来将担子接过去,对出资各方并非多困难的选择:
即便接过担子的人,不讨各方的喜欢。
虽然在范晓卿被关在看守所的这三个月里,宋钰隔三岔五过来探望送吃穿,但除了上次夜里登门拜访外,宋钰再没有机会见到萧良,也没有其他信息渠道。
就连她大伯宋德明,一时间也被同僚畏为灾祸、避之不及。
因此范晓卿在看守所三个月,也不清楚外面的形势发展,更不清楚他这次会栽多少年才能出来。
最终检察院对他免予起诉,从看守所放出来,范晓卿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能有这个结果,范晓卿知道肯定是萧良在背后出了大力的。
出来后心思惶恐,他没有直接打电话道谢,觉得说什么都有不足,就给萧良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萧良也只是回复说出来就好,之后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直到二月上旬程雷到省里开会,拉上江启良一起,将范晓卿、宋钰小夫妻喊出来喝酒,范晓卿才知道是萧良同意林杰代表星视出任新荣公司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中国区总裁,星视同意笔记本制造业务合并进宏亚,才最终促使韩文松、韩晓明对他网开一面:
除了按照常规程序对卿钰软件涉及的问题,从轻进行处理外,主要还是没有随便牵连到别人头上。
程雷平时都在溱东县,与萧良接触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但他现在主要负责溱东县的招商工作,还是萧长华在溱东县的心腹嫡系,知道的肯定要比其他人详细得多。
程雷也将涉及这段时间来迹美、新荣、宏亚的一些事情跟变化,说给范晓卿、宋钰小夫妻知道。
“啊!”范晓卿被抓之前,还是相当程度上,在韩晓明这边参与了一些机密事务的商讨,很清楚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兼中国区总裁的位子,在新荣+星源、星视的产业布局里有多重要。
简单点说,新荣短时间内新增的产品需求,也是在现代电子韩国本部之外需要找oEm服务商代工生产的,很可能大部分都会在中国市场产生。
而且手机等消费电子产品的设计研发、性能设定等等,地域特征明显,中国区总裁,这是以后能决定星视、星源生死的关键职务,范晓卿都难以想象,萧良会为了他,将这么重要的筹码交易出去。
“哈哈,这个位置是比较重要,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程雷笑道,
“我问过萧良,萧良说这个位子他硬要跟星视争,很可能就轮不到中国人来坐。再一个让林杰代表星视去坐,对星源也形成不了威胁……”
“怎么可能形成不了威胁?”
范晓卿疑惑问道,
“林杰这个人是挺公正的,能力也强,但不管怎么样,他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偏颇。而且只要他能力够强,能同时兼顾到星视与新荣的利益,甚至进一步促成星视与新荣有更多的共同利益点,星源都不能说他有错吧?另外,因为林杰的关系,新荣公司中国区子公司的团队,肯定也跟星视走得极密切,说不定还会被星视塞人进去。这种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怎么可能会小?”
“开始我们也有种种顾忌,但这三四个月来的势态发展,证明确实是我们想多了,这个位子确实没有想象中来得重要。”程雷说道。
“怎么可能?”范晓卿还是不解,问道。
“省市各方面的关系,也进一步缓和下来了,”
程雷给范晓卿介绍起更深层次的一些情况,说道,
“迹美科技的成立,以及新荣在秣陵成立中国子公司及研发中心,与鸿盈科技、星视通讯电子、朱鹮电子以及宏亚科技签署一系列的oEm代工、产品技术联合开发协议,在全国范围内都是极具重量级的招商引资。新荣看似并没有直接给江省带来多少外汇投资,但为了承接新荣目前溢出的订单,星视通讯电子以及宏亚科技明后年计划新增的直接产能投资,就高达四亿美元。这些工作最后看似还是在刘格省长、韩文松与钟书记等人共同努力下促成了,即便当中发生很多事情,在巨大的成就面前,也就变成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这也就是政治吧?私人恩怨有些显得微不足道了。当然了,在省市各方面都不得不重视的产业布局里,星源,或者说鸿盈科技已经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萧良在江省的地位也其实更加稳固了。至于为何说中国区总裁位子这时候不太重要了呢,最主要的还是鸿盈科技工业园一期,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仅用了七个月的工期,赶在春节前建成,并正式运转起来了。”
“这么快?”
范晓卿震惊道,
“厂房建设以及公用设施的配套还是其次,生产流程也都这么快理顺过来了吗?怎么可能啊,工业园一期完全达产,就要用到近两万名员工了吧?就算初步实现投产,产能爬坡前期要少一点,怎么也要有六七千员工了吧?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招聘过来的员工基本都是新手,甚至连基层管理以及技术人员都要从头培养,这点时间能做到真正投产?”
“其实这大半年来,萧良主要时间还是在东洲,”程雷说道,“明面上,何宏泰、梁棠华等人都是星源系旗下的生产管理专家,但这几年来,外界了解情况的,都被萧良赚钱速度吓着了,却很容易忽视一点,萧良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生产管理大师。”
范晓卿有些怅然,想想又觉得程雷说得有道理。
他们这两年将目光盯着星源的锂电业务,萧良他个人也窝在秣陵搞各种研究,确实很容易忽视一些事实:
宿云生物当年搞人海战术,嘉乐科技也搞人海战术,是谁笑到最后,是怎么笑到最后的?
而新鸿臣的合并,披露了一些南亭集团原先对外保密的经营数据,范晓卿在被抓进看守所之前就看到这些,很容易判断南亭集团在饮料生产、销售等方面早已经建立了先进的管理体系。
而这一切都是萧良打的底子,是在南亭集团走上正轨之后,萧良才将心思转移到蜗巢科技与星源时代的发展上。
程雷说道:“……我在溱东县负责招商,又在开发区负责日常管理,有机会见识不同企业的生产现状,也多次到狮山湾参观考察。我可以肯定的说,鸿盈科技虽然前期都是借用星源的厂区发展,很多地方受到限制,不能更科学合理的进行布局,但目前总计八千名员工的现场管理水平,相比一般的台资、港资工厂,只会更高,不会更低。据萧良所说,鸿盈科技工业园一期,到年中就会逐步扩大到一万两千名以上,年底应该要做到一万八千名员工满员;而于此同时工业园二期工程也将于年底之前竣工,再度新增八千到一万名左右的员工。”
范晓卿确实没有机会走进星源的生产体系里去观察,难以想象鸿盈科技如何从无到有,在短短一年半多点的时间里,完成员工总规模逾两万六千人的制造体系的塑造。
这要比单纯的建造占地两三千亩的厂房,复杂多了。
不过,程雷没有必要骗他,他同时也意识到程雷为何会说新荣公司中国区副总裁这个位置,对星源来说不太重要了,问道:
“是不是说鸿盈科技远超预期完成生产准备,而新荣公司今年就要大力开拓国内市场,新增的这些订单,大部分已经被鸿盈科技吃了下来?这是林杰担任中国区总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目前看确实是如此,”
程雷说道,
“星视通讯电子下属的手机工厂,即便在十一月上旬新荣公司正式组建之后,就第一时间决定开展大规模的员工招聘、培训,但现有的生产流水线,可以挖掘的潜力有限,新增不了多少产能。而大规模扩建产能,哪怕星视是利用现有的厂房及公用配套措施,至少也需要八九个月的周期。这里面比较关键的,还是鸿盈科技产能建设投资太大、太快,使得印刷电路板及Smt贴装等工序的生产装备,今年以来的进口供应一直偏紧,日韩厂商的订单都排不过来。”
程雷继续介绍道,“……除了今年就已经着手重点开发中国市场外,新荣公司还决定以现代电子的数字手机作为发展核心,全球同步加强市场运营,初步设立了零一年全球含中国市场内,新增五百万台手机销量的运营计划,以挽回过去两年时间里,因为陷入债务纠缠而导致的全球市场颓势。现代电子韩国本部以其目前的情况,不可能再新增产能投资,新增的订单基本上就都落到鸿盈科技的头上。星视通讯电子挖掘现有的产能空间,最多只能承接其中的五分之一——这还是各方尽可能平衡的结果。所以说,至少今年上半年新荣公司的订单安排已经明确下来了,要变也要等到下半年……”
“当然,不仅是星视从新荣公司拿到的订单偏小问题,星视还面临很多的头痛问题,远非林杰担任新荣公司中国区总裁就能解决的,”
程雷说道,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鸿盈科技将手机oEm代工价格压得太低了,星视通讯电子要接新荣公司的一部分订单,服务价格被迫保持跟鸿盈一致,同时还不得不大幅降低给爱立信的代工价格。爱立信又不傻,对不对?萧良当初刚收购鸿盈科技,宣传要大举进军手机oEm,其代工能力并没有得到验证,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纯粹以低价粗鲁野蛮的闯入oEm代工市场——行业内对此都极不看好,几乎没有哪家oEm服务商跟着降价。爱立信、诺基亚、摩托罗拉等横扫全球移运通讯终端市场的国际巨头们,除了自身拥有极为庞大的产能规模(独资加合资),即便因为市场急剧扩大,需求溢出,出于谨慎,最初也只是将一小部分利润空间极为有限、其他oEm服务商也不高兴做的低端产品交给鸿盈做。通常情况下,诺基亚、爱立信等国际巨头,轻易不会随便更改给oEm服务商的现有订单。也因此星视给爱立信的oEm代工,一直都享受较高的利润。只是前期准备工作不算,以萧良收购和永电子控股权更名鸿盈科技为起始点,眼下距离鸿盈科技野蛮闯入手机oEm代工市场已经过去八个多月了。哪怕行业内一直都在盛传鸿盈生产流水线出来的手机良品率比同行业平均水准低了一大截,是靠多出两道质检线以及不计亏损的高制造成本,才保证了交付,实际一直都是承受巨额亏损在运营。不过,诺基亚这些国际巨头更信奉鸿盈科技实际交付的数据,而他们大半年来,确实享受到鸿盈物美价廉的oEm服务。因此,不管外部现在还如何质疑鸿盈科技的代工能力,但随着鸿盈科技工业园一期建成,其单月手机oEm贴装、组装能力,目前已经提升到六十万台,包括新荣公司的订单在内,基本上已经被预订一空了。事实上新荣公司市场才刚刚发力,订单占比还很少,也就是说,就算鸿盈拿不到新荣公司的多数订单,也影响不了什么;也可以说新荣公司中国区总裁,萧良真没有看得多重。当然,这种情况对星视最大的麻烦是,哪怕爱立信与星视通讯电子早就签有协议,这次也是强硬的要求星视通讯电子下调给他们的oEm服务价格。一是星视通讯电子没有道理,给新荣跟爱立信两种差异甚大的oEm服务价格。二是爱立信撕毁协议要付出的代价,要比将订单转交给鸿盈科技节约下来的成本还要低一截……”
“你是不是说,鸿盈科技从无到有做手机oEm代工,虽然才八个多月,实际上管理水平已经非常高了,就算林杰担任新荣公司的中国区总裁,会对星视有所倾斜,但星视在oEm代工领域,其实已经不是鸿盈的对手了?”宋钰今天都没有怎么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
“差不多可以说这么说吧。”程雷说道。
“说到这个,我一直都很疑惑的,”范晓卿还是抑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鸿盈科技将oEm代工价格压这么低,他们自己能够盈利吗?之前我偶尔有机会见到陈逸森这些人,他们曾断言鸿盈科技前期的低价,只是打入市场用的手段,后期做到一定规模,一定会将价格拉起来的,或者千方百计的搞类似增值服务的名堂,总之最后还是会将利润做起来的。现在这个样子,鸿盈科技并没有实质提高oEm代工价格的打算?”
“鸿盈科技目前也有相当的影响力,媒体分析文章很多,怎么说的都有。我上次见到萧良,也当面问过他这个问题,”
程雷说道,
“萧良说得很直接,他说目前绝大多数国际通信巨头,都拥有庞大的自建产能,oEm代工占比还很有限,但很快大部分国际通信巨头就会选择投入oEm的怀抱。鸿盈科技目前的定价,看似很低了,但就生产效率而言,其实还远没到oEm模式的极限。当然,说到这个我就不是很懂了,但萧良在业内已经这么表态了。而随着产能的爬坡,鸿盈今年下半年就将占到全国手机总组装产能的10%以上,在行业内就有点话语权了,星视想不屈服都不行。这也将使得星视当初花费逾三十亿港元巨资,从爱立信、朱鹮电子手里溢价接手的手机工厂,几乎变得毫无利润可言;甚至管理上稍有放松,手机工厂随时有可能陷入亏损。”
朱鹮电子与爱立信的手机合资工厂,总投资约一亿美元,范晓卿还是清楚的。
作为爱立信在中国的唯一生产基地,又因为爱立信手机前两年在中国的销售异常火爆,手机合资工厂分得的盈利也非常高。
这才导致星视在收购手机合资工厂,不得不支付比当初建厂成本高得多的溢价。
谁能想到,星视收购手机合资工厂之后,还没有等其发挥现金奶牛的作用呢,这么短时间就陷入薄利乃至亏损的边缘了?
程雷继续笑道:“当然,鸿盈科技砸钱快速开拓市场,本身也是一种商业模式的选择。不说背后的郑家了,星视电讯目前还有千亿的市值呢,2000年合并香港电讯后的年净利润,更是高达八十亿港元,郑仲湘肯定不能说他玩不起,对不对?只是拿萧良的原话说,他之所以决定将新荣公司中国区总裁让出去,主要是怕郑仲湘玩不起,才想着先让半个子。之前没有太好的理由让,正好遇到你这事,给了他一个借口,所以这事你真不用太往心里去……”
范晓卿听得出程雷说这番话,多多少少是得萧良的授意,应该也是怕他太在意这件事,反而不能维系以往的同学关系,当下只是苦笑道:
“说是大学同窗四年,这两年也假模假样的小聚了几次,却从来没有看清楚,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萧良他这段时间在秣陵吗?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我这辈子,宋钰这辈子可能都要毁掉,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呢。”
“他上午在东洲,说下午秣陵这边有个会议要现场参加的,这时候应该在秣陵。我打个电话问问,”程雷笑道,“不过,你也知道的,他现在出门都有保镖、司机跟随,我请他出来吃路边摊,司机、保镖坐在一旁陪着,还是有些尴尬的……”
“萧良要是有空出来,我来安排好一点的地方。”范晓卿说道。
“不用多好的地方,秣大西巷子的董哥老鹅,你还记得?九年前我们毕业时吃过两次,现在还开着呢。我,还有江启良,拉萧良过去吃过好几次,口味也还没变!”程雷说道,“要是萧良有时间,我们拉他去那里!”
…………
…………
萧良确实是不想范晓卿有什么心理负担,特意让程雷借这次来秣陵开会的机会,约范晓卿、宋钰夫妻俩出来吃饭,将一些事情告诉他们,但程雷这次说的,却并非安慰范晓卿、宋钰夫妻俩的假话、空话。
事实上,至少在手机oEm代工领域,星视在短短七八个月后,已经感受到鸿盈科技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倘若鸿盈科技仅仅前期依靠低价争夺市场、培育市场,郑仲湘还真是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即便星视每年的盈利,大部分都要拿来分红,但星视在自有资金之外,每年还是可以截留十几二十亿的利润用于发展,同时还可以找金融机构拆借,手头还是相当宽裕的。
更关键的是星视与香港电讯合并后,郑仲湘持股降低到30%,但他这30%的持股是参与盈利分红的:比如这次星视的董事会决议,将2000年盈利拿出六十亿出来分红,郑仲湘他个人则能独得十八亿——在香港还不用交资本利得税。
鸿盈科技单纯靠低价抢夺市场,郑仲湘需要怕吗?
这次郑仲湘来到秣陵,傍晚就在星视通讯电子的食堂随便吃了点,之后就到会议室开长会。
大家明显感受到更大的压力,主要还是鸿盈科技昨天刚刚对外公布了去年第四季度的财务报告。
虽然鸿盈科技录得萧良入主前后连续第三个季度的亏损,去年全年亏损更是高达六亿港元,但第四季度的亏损幅度,相比较前两个季度大幅降低,实在出乎市场的预料之外。
而同期公布的一些生产数据,也远比前两个季度有大幅的提升。
这份财务报告如果是真实可靠的,则说明了鸿盈科技的亏损幅度,与oEm代工制造体系的成长速度,远高于市场早前的预期。
个别财经媒体今天也是第一时间做出分析,预测鸿盈科技最早今年一季度就有可能实现盈利。
受此消息的刺激,鸿盈科技今天的股价暴涨25%,市值站到五十亿港元以上。
这个就有点叫人触目惊心了。
星视从朱鹮电子及爱立信手里并购过来的手机工厂,是完整且成熟的生产体系,在袁可飞的主持下,这两年来生产效率还有很明显的提高。
在这种情况下,星视以同样的价格为爱立信、新荣公司提供oEm代工服务,利润已经微乎其微,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亏损的深渊之中。
而鸿盈科技仅用八个月,从无到有组建一个比他们大出一倍的oEm生产体系,生产效率、成本控制竟然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他们,怎么叫人不震惊?
“郑先生你们飞过来之前,我今天一直都在看鸿盈科技对外披露的财报,”
袁可飞说道,
“我们之前预料到蜗巢科技+星源时代这个体系,对鸿盈科技步入正轨发展会有支撑,但说实话,远没有想到支撑会有这么大。因为有蜗巢科技的存在,鸿盈科技目前主要专注做oEm流程方面的工作,完全不用考虑更为基础的工程技术开发成本。还有一点就是鸿盈科技在生产管理现场以及工艺流程完善过程中,蜗巢科技都无偿提供大量的人力及技术上的支持。而萧良名义上除了一个董事席位,没有在鸿盈科技担任其他职务,但实际这八九个月来,他大半时间都泡在鸿盈科技在狮山湾的临时工厂里,每天都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这些如果是鸿盈科技自行承担,就要付出大量的额外成本,现在却不需要为此额外支付一分钱……”
“你这是说,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萧良拿自己的钱去补贴鸿盈科技的上游研发,就像最初以蜗巢科技+星源科技的模式,推动锂电业务发展一样,这才是鸿盈科技财报远超预期最关键的地方?”周培薇问道。
她这段时间也很忙,是今天上飞机之前才拿到鸿盈科技最新对外披露的财报,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
“算是吧。我们之所以预估出现偏差,主要还是之前蜗巢科技、星源科技都是萧良的私人公司,研究经费无论放在哪家公司进行核算,又或者延后再核算,对萧良来说都没有本质的区别。现在萧良对鸿盈科技仅持有50%的股份,萧良让蜗巢科技为鸿盈科技的发展全力提供各种资源上的无偿支持,真的可以说是每投入一分钱,就有一半的好处被其他股东占走了。而且鸿盈科技作为上市公司,萧良现在对鸿盈科技进行利益输送可以,但过两年想反向将这些利益单独收回去,则会严重违背香港现行法律跟会计准则,”
袁可飞挠了挠脑袋,说道,
“除了蜗巢科技之前已经建立的研发体系,给鸿盈科技提供比我们想象多得多的支撑外,现在新鸿臣合并后,萧良就多次声明要拿出套现的五十亿新增蜗巢科技的研发投入,目前也确实已经划转了大量的资金。我预计啊,未来三到五年内,这些资金很可能大部分都会补贴到手机产品相关技术研发上去。如果这部分开支,列入市值仅五十亿的鸿盈科技的研发成本,是很难想象的,很可能分分钟就将鸿盈科技压垮掉。不过,现在萧良不用鸿盈科技出这笔钱,而是个人掏出五十亿补贴进去,这个对我们,却又太恐怖了。我们忍痛将笔记本制造业务划并给宏亚集团,使得每年集中使用到手机相关技术研发的总预算超过四亿港元以上,其中下游制造工艺技术方面,占比超过25%。这个投入规模,相对内地的其他手机制造企业,肯定是遥遥领先的,但我有预感,星源实际在直接的数字手机下游制造工艺技术研发领域,每年投入的资金,可能就要比我们高出四五倍,而在手机产品设计、开发领域,每年投入的资金,也很可能在我们两三倍以上。这还没有将蜗巢科技自成立以来,在制造技术研发上的积累效应计算进去。”
周培薇见林杰、陈逸森都默然无语,说道:“新鸿臣的合并,香港很多财经媒体是困惑不解的:从内地饮料市场发展趋势以及南亭集团目前在内地饮料行业已经具备的地位,萧良在这次新鸿臣的合并里面,将持股大幅度降低到10%左右,而换取八十亿的现金,其实是相当吃亏的。新鸿臣市值已经涨到五百亿港元了,单此来说,萧良就没有将他个人的利益最大化,这还没有考虑到新鸿臣市值有突破千亿的可能。不过,现在看来,却有一个更为清晰的解释,就是萧良并不在乎个人资产的一时之多寡,而是想着尽早尽快的将资金套现出来,用于技术以及工艺体系的发展,而哪怕这些成果,也并不是他一个人所享有……”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林杰微微抿着嘴,说道。
郑仲湘脸色有些阴,看向袁可飞、林杰、陈逸森以及周培薇,问道:
“我们从朱鹮电子及爱立信手里,接过完整成熟的手机制造工厂,自研产品目前也做到国产手机第一,然后还成功参与到跟新荣公司的合作里去,立下远大目标,要做数字手机第一流的oEm服务、制造。为此,我们还成功说服董事会,同意两年内再为星视通讯电子新增三亿美元的生产及研发投入,甚至还说服董事会同意将笔记本制造业务合并到宏亚科技。结果,现在得出结论了,如果不进一步大幅提高研发经费,未来在oEm领域,还是不具备跟去年上半年才仓促决定转型做手机oEm的鸿盈科技竞争的可能?”
“数字手机的迭代有加速的趋势,哪怕仅仅是位于产业链的最下游,技术更新也是日新月益——之前的优势只能算是一时,现在已经管不到两年了,”
不管郑仲湘爱不爱听,袁可飞都如实说道,
“虽然鸿盈科技目前主要承担中低端手机产品的oEm代工,但据我了解,蜗巢科技跟一些手机厂商已经在开展一项合作,就是参与到一部分新品预研中去,也就在这些手机厂商开发新品的同时,蜗巢科技-鸿盈科技同步开展下游制造工艺的开发,帮助这些手机厂商大幅提高新品推出的速度。而想做到这一步,研发经费的消耗是极其恐怖的,却又不可否认,对蜗巢科技-鸿盈科技的技术积累及提升,也是极其恐怖的。星源敢这么做,无非是除了现有的资金储备外,还将从新鸿臣的合并里,陆续获得总计八十亿的现金补充。”
周培薇、林杰都明白袁可飞的意思了:
星视现在面临的问题,如果要仿效星源的发展模式,前期如此恐怖的超额研发开支,倘若都列到上市公司星视电讯的成本之中,也就是说仅星视通讯电子一家子公司,每年就要额外吃掉星视电讯十几亿的净利润(未来可能会更多),董事会以及中小股东会不会炸锅?
电讯集团的管理层会不会炸窝?
倘若不从上市公司星视电讯列支,郑仲湘舍得像萧良那样,每年自己额外拿二三十亿的资金,成立一个独立的大型研究机构,然后将研发成果白白送给上市公司享受?
郑仲湘在上市公司仅占有30%的股份,这意味着他在上游研发每额外补贴一分钱,有七成的利益会被其他股东白嫖!
他们以前对萧良出现了严重的误判,以为蜗巢科技的研发体系,即便对鸿盈科技的发展有所支撑,也应该是有限度的,现在看来,萧良做什么事,都是没有限度的。
又或者说萧良追求的是溢出效果,并不看重直接的收益。
说实话,这确实有些不好跟啊,但他们现有有放弃的可能吗?
不管内质如何,星视以秣陵为根基,以星讯通讯电子为核心,产业投资涉及芯片设计、制造;手机设计、制造;pc制造、销售;It连锁零售以及液晶面板、互联网门户网站、电子商务、电子元器件等领域,总资产规模也快有小两百亿了,一家电子信息领域的巨无霸,可以说已经是初露狰狞雏形了。
两千零一年春节前后,全球科技股一片黯淡,似乎还有无尽的深渊等在前方,但也有一些业绩优质的科技巨头,在证券资本市场开始企稳。
只要子弹足够充足,不是所有的投资者都摆脱不了目前非理性的恐慌。
以信息电子技术为首的新兴科技产业,将如何颠覆性的改变人类的生活及世界的格局,并非前途一片黑暗,甚至还光明得很。
郑仲湘这段时间也极重视在媒体上宣传星视以秣陵为根基的信息电子技术产业的布局,将星视的市值较好的维持在千亿左右,与惨烈的市况形成鲜明的对比,叫投资者看到了一些曙光。
不管内中经历着怎样的明争暗斗,秣陵却也是历史性的,第一次在高新科技产业领域,走在了全国的前列,其中又是以星视电讯为绝对龙头。
这已经不是他们愿不愿意放弃的事情了,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要不然,逗谁玩呢?
“现在比较庆幸的,大概就是韩方与芙蓉财团,都卡着不愿意将真正的产品技术转让给我们及星源,要不然星源的成长速度,恐怕会更加恐怖,”
陈逸森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当然,看星源现在摆出来的架势,萧良之前应该有可能预料到这点,这是准备摆脱对现代电子及恩益电气的技术依赖搞自研。且不说星源有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我相信,只要星源有成功的可能,现代电子与恩益电气就会迅速打开限制。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以更廉价的成本获得相关技术。就我个人的观点,我不觉得未来我们跟星源的技术差距会有多大,现在也不需要为此太担心什么,先努力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好。”
林杰看了袁可飞一眼。
虽然他加入新荣公司的管理层,一个目的就是助星视掌握现代电子或恩益电气所掌握的真正数字手机产品技术,但很显然,一个靠自研获得突破,一个完全依赖于韩方或日方的技术转让,这背后怎么可能没有差距,怎么可能差距没多大?
袁可飞也无意反驳陈逸森什么,也许陈逸森所说是他们更现实的方案与选择,说道:
“星源依托恩益电气的电池技术,最终做出超越恩益电气的锂电池,这点确实叫恩益电气相当忌讳。有朝一日,蜗巢科技真要依托自研,在手机产品技术发展上获得突破性进展,我相信会促使现代电子及恩益电气在转让技术方面,对我们做出巨大的让步。我想说的是,技术转让是一方面,我们有没有能力吸收消化,则是另一方面。我觉得我们现在至少需要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我们已经联合香港理工大学、香港大学在互联网、集成电路等相关领域搞联合研究,我们下一步加强相关工作,将数字手机相关的一些研究纳入进来,相信能做到很好的补充作用。”郑仲湘说道。
袁可飞无奈的点点头,似乎真以为郑仲湘想法很好,但实际无论是香港理工大学,还是香港大学,全球排名很高,理工科类的学术研究也有一些装点门面的项目,但联系生产实践的工程技术研究的根基,实际上很薄弱,也没有那么多的基层研究人员。
还有一个就是香港的科研,成本也要比内地高得多。
袁可飞感觉跟香港理工大学、香港大学成立联合性质的研究机构,每年投两三亿的研究经费进去,远不如内地每年花四五千万能出更多的成果。
再说了,郑仲湘就算额外拿两三亿,跟内地的高校研究技术合作,比蜗巢科技还是差了一大截啊。
不过,现阶段能说服郑仲湘同意他多做些准备,袁可飞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毕竟他对萧良有些行为,也不是特别理解:
在蜗巢科技这个研发体系里头,不计代价的往里砸钱,就一定能出成果啊?
科研永远都是一场赌博冒险行为!
要不然,那些资金充沛、又有无数优质研发人员可以聘用的超级企业,岂非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