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死寂,冰冷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张飞豹眼圆睁,虬髯根根倒竖,他瞪着小黄门和其他两位宦官,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他娘的!这是卸磨杀驴!俺们兄弟拼死拼活,他们躲在后面动动嘴皮子就想来摘桃子?君侯,这诏书,俺不认!”
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亦是猛然攥紧,甲叶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虽未说话,但那阴沉的面色已经表明了一切。
“翼德。”
顾衍的声音不大,却让暴怒的张飞浑身一震,动作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顾衍身上,包括那瘫软在地,几乎要晕死过去的宣诏小黄门。
只见顾衍缓缓站起身,他甚至没有看帐内众将的神色,而是径直走到那为首的小黄门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作,甚至当场撕毁诏书之时,顾衍脸上竟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对着那瑟瑟发抖的小黄门,朗声道:“冠军侯顾衍,奉诏。”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君侯(主公)!”张飞和吕布同时失声喊道,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伏涛等新降的北军将领,更是心头一沉,难道这位新主公,竟是个只会打仗,不懂权谋的莽夫?
这就妥协了?
那宣诏的小黄门如蒙大赦,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连忙就要叩首谢恩:“冠军侯深明大义,奴婢......”
“但是。”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
顾衍扶着诏书的手微微抬起,用那卷明黄的丝绸轻轻拍了拍小黄门的脸颊,动作亲昵,话语却冰冷刺骨。
“本侯奉的是陛下的诏,认的是陛下的封赏。至于这要我等将士放下兵器,将长安拱手让人的令......”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玩味而危险。
“本侯,不能奉。”
小黄门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顾衍不再理他,反身走了几步,在主位上坐下。
“另外,劳烦你代我向宫里的陛下问声好,就说顾衍一切安好!”
“只是城中刚破,余孽未清,恐有奸臣蒙蔽圣听,欲图不轨。”
“衍心忧陛下安危,盼能亲见天颜,面陈利害,以辨忠奸。”
那小黄门被顾衍这番软硬兼施的手段弄得心神俱裂,只知道下意识地点头。
顾衍直起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对着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来人。”
“在!”
“这两位公公一路劳顿,想必是累了。护送他们二位去后帐好生歇息,任何人,不得与他们接触。”
“喏!”
两名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根本不给另外两名宦官反应的机会,一人一个,捂住嘴巴就拖了下去。
那两人眼中全是惊恐,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首的小黄门看着这一幕,吓得亡魂皆冒。
“君侯,这......”
“公公只管传话便是。”顾衍拍了拍他的肩膀:“本侯,自有分寸。”
做完这一切,顾衍转身,面对帐内神情各异的众将,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命令。
“张飞!”
“末将在!”张飞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与不解中。
“吕布!”
“末将在!”吕布的反应则快得多,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顾衍走到帐前,一把掀开帐帘,指着外面广阔的营地和远处的长安城郭,声音陡然拔高,传遍整个中军大帐。
“即刻尽起城中我军所有兵马!包括刚刚归降的南军、北军士卒!”
“不必作战,不必喧哗!”
“从皇宫承明门,到我北军大营,沿途十里长街,给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将士,列甲持戈,肃清街道,任何人不得通行!”
张飞和吕布彻底愣住了,这是要做什么?
顾衍的声音如同雷霆,在他们耳边炸响。
“本侯要恭迎圣驾!为陛下清理出一条绝对安全的巡幸御道,以彰我等将士护卫天子之忠心!”
“恭迎圣驾?”张飞喃喃重复,随即豹眼猛地一亮,那点不解瞬间被狂喜和兴奋所取代,他咧开大嘴,一拳砸在自己胸甲上,“咚”的一声闷响。
“妙啊!君侯,俺明白了!俺这就去办!”
吕布更是眼中精光爆射,心中对顾衍的敬畏攀升到了顶点。
好一招“恭迎圣驾”!
这哪里是恭迎,这分明就是用最蛮横、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宫里那帮人,这长安城,到底谁说了算!
不等众人从这道命令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顾衍已经走回帐中,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了手中那卷明黄的诏书。
他的目光扫过伏涛等一众新降将领,声音变得无比森然,却又充满了大义凛然的味道。
“诸位将士!”
“就在刚才,有奸臣伪造陛下诏书,意图蒙蔽圣听,夺我等将士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兵权,以遂其私人之野心!”
“此等行径,与那伏诛的国贼董卓,有何区别?!”
“我顾衍,今日,便要效仿前贤,再行一次清君侧之举!”
他将那诏书狠狠掷于地上,一脚踏上。
“传我将令,全军缟素,只待我迎出圣驾,便要揪出朝中新贼,以告慰董贼乱政以来屈死的冤魂,以保陛下圣明,以安我汉室江山!”
伏涛等人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头顶,原先心中的那点疑虑和不安,瞬间被这番话点燃成了冲天的战意和屈辱感。
对啊!我们浴血奋战,凭什么让别人摘果子?
这帮朝臣,比董卓好到哪里去?
“清君侧!诛新贼!”
“愿随君侯,赴汤蹈火!”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从帐内传出,迅速蔓延至整个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