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言曰:上有所好,下必甚之!自太祖建立大齐开始算,到现在近二百年的时间里,道门黄老之说一直被历任皇帝推崇。
受此影响,天南地北的人或多或少相信鬼神,赖三同样不能例外。
正因为相信鬼神一说,所以听到狐狸叫声由远及近,并且屋外出现轻微脚步声时,才会心生畏惧。
山上的狐狸下山寻仇了?
内心杂七杂八的想法疯狂滋生,半点也压不下去,剧烈起伏的情绪作用下,这个原本近似托词的想法,变得越想越真实、越有鼻子有眼,就好像、就好像真相本应该如此!
赖三说到底还是个血肉相连、活生生的人,压根做不到完全将内心各种情绪抛弃。随内心害怕、惊恐加深,两只眼睛往窗外瞟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喉咙发干发紧,使得他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思来想去仍旧自觉处境危险,于是蹲下来将斜靠墙边的刀握入手里,刀柄熟悉的触感传来,他堪堪恢复了点镇静。
“野狐狸装神弄鬼?嘿嘿嘿,先问问你赖三爷爷手里的刀!”
自我安慰或者说自我鼓励几句,赖三半步半步、小心翼翼往窗户挪。凭借屋内阴影掩藏身形一点点站起来,探出点头朝外面望去。
第一眼不敢太久,用眼角余光粗略瞟个囫囵,之后生怕被发现踪迹似的,立即缩回脑袋躲避。
“没动静?”赖三只粗略瞟了眼,别说细节,就连大致估计都没印象,唯一能记住的只有自家院子周围。
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别说什么狐狸,就连只蚊子都看不见!
当他想松口气,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时,恰好再次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虽然只有一道极其快速、极其轻微的“啪”声,但后背紧贴墙壁的赖三却听得清楚。
一声,绝对只有一声!
他的心算是往前放回了肚子里,紧绷片刻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嘴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难忍愤怒地暗骂:“狗东西,害得老子担惊受怕。原来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边在心里叫骂,边不放心地探出点头往外面观望。见屋外依旧寂静,半个晃动的影子都没有,这才彻彻底底放下心。
但不知出于谨慎,还是本身习惯使然,赖三并没有放下刀,反而紧紧握在手里面丝毫不敢松开。
稍微等待小一会儿,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任何响动之后,赖三才胆子大起来,连续不断探出头朝外面观望。
仍旧如同前面,空荡、死寂、并无任何异常。
“呼……”
“呼!”他完全松下戒备,连续吐出好几口浊气,自嘲道:“装神弄鬼,自己吓自己,真是愚笨至极啊!要我说畜生就是畜生,变不成人!”
恰在此时,屋外突然响起“沙沙”摩擦声,同时还有稍微加重点的脚步声。
可这次赖三却半点警惕心也没有,扯起嘴角轻蔑一笑,腹诽:“一只破狐狸,装什么妖灵精怪?你个批皮畜生,配得上么?”
“看你赖三爷爷收你!”
打定主意他半刻没迟疑,果断慢手慢脚往房门移动,一步、两步、三步,当触及门闩,指尖传来熟悉的感觉时,似乎看到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在招手。
“嘿嘿嘿!”
“老子活该走财运呐!”
内心里喜笑颜开地连连感慨,二话不说直接拉开破旧木门,在带出的“吱呀”声中单手握刀快步冲出来。
摆开架势转头左右环顾,却只能看见周围漆黑的夜色,哪里有什么狐狸,什么野兽?
“嗯?”赖三眉头皱起,一丝奇怪由心底冒出。
为防止眼花,他干脆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仔细检查一遍,就连居住的茅草屋屋顶都借着朦胧月光瞧了几眼。
可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嘿!奇了怪了嘿!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我耳朵不好使,听差了?”赖三挠挠头、摸摸鼻子,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马上他又自己否定:“不对不对,我没有听错!脚步声那么轻微,不可能是个人,绝对是不大也不小、跑得还快得畜生!不是狐狸就是野猫之类的!”
“可惜了!”心里记挂着或真实存在或虚无缥缈的一千二百两银子,赖三只觉得失落。
静静站立几息,他最终还是接受这一令人失望的事实,摇摇头惋惜道:“唉!应该是出来得晚了些,错过了!还是没那份财运啊!”
感慨完又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看了眼黑暗,最终还是觉得回屋子歇息。
正想转身时,眼角余光却偶然瞥见自家院子里的水井没盖上。
“哎哟!这些个小媳妇老娘们哦!怎么做起事来没头没尾呢?都说了多少次了,那口井井沿低矮,打完水一定要盖上用石头压住,以免哪家人孩子调皮,没注意脚下掉下去!”
“顺手的事情,怎么就不听呢?”赖三满脸不耐烦,但也不能不盖上,只好握着刀走过去。
到井边正想拿起地上的木盖,附身时顺便望向井里,想检查检查有无脏东西跑进去。
这时黑暗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啪”,紧接着“呼呼”破风声响起,几颗石子不知从何出现,疾射而来。
“哐当”,金属落地声。
接着是“噗通”一声响起。
回荡几息,重新归于平静,浓郁夜色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来,又是一天清晨。李家村起得早的妇人已经醒过神,二三人一起,带着木桶、木盆,边聊打招呼问好边往村尾走去。
距目的地还有些许距离时,眼尖的妇人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唉你们看,水井咋没盖上啊?”
“谁知道呢?说不得昨晚最后一个打水的人马虎大意了呢!”有人笑笑回道。
可立即有人出言解释:“我记得昨晚吃完饭都还没见赖三回来吧?说不定就是他忘记了!”
几个妇人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但她们都有活要忙,耽误不得,于是嚼两句舌头后不再过多理会,继续往水井走去。
推开院子的木门,走在最前面那名妇人朝茅草屋喊道:“赖三,我们几个过来打点水哈。”
她看了两眼茅草屋,面露轻视小声讥讽,“这赖三真是,睡觉都不关门!”
说着妇人走到水井边,拿起系好绳子的木桶往下丢。可不仅没听到水声,反而传来一道沉闷响动,那声音就好像砸到人身上似的。
“咋回事?”她拉起木桶,伸头往井里看去。
仅仅一眼,她便吓得连退几步,指着水井支支吾吾说:“井、井、井里!”
“井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