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从皇子四平八稳到到无限接近太子位置，元珏必然不是蠢蛋。事实上他不仅不愚笨，反而思维敏捷、非常聪慧。
稍稍思索便完全理解杨明话里的意思，疑惑反问道：“杨师傅，这刑部尚书章正和有理由为难李授，我能理解。但其中哪里跟徐之孚徐阁老有关系？我实在琢磨不出来。”
“大皇子您若想看明白，需要将目光放宽些，不能只局限于六部中。”夏赏面带微笑出言，循循善诱。
而杨明则并没有教导的心思，干脆直接讲明白：“章正和本人确实与徐之孚没有过节，但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储求正跟徐之孚可有大仇巨怨，而储求正与章正和可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同门、同僚，您觉得要是上门苦苦相求，章正和有回绝的余地么？”
“嘶……我倒是忘了还有这层关系！”元珏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般直点头乐呵呵讪笑道。
想了想他继续笑道：“如果事情发展跟我们预料得大差不差，倒还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弄拙成巧了！”
“哈哈哈……”元珏摆手而笑。
“哈哈哈哈。”杨明和夏赏二人同样附和着笑起来。
书房内严肃气氛缓缓消融，逐渐变得放松欢快。
彻底明了内里前因后果、缘由关系，元珏总算完全放下心，交插双手迟疑好一小会儿，果断做出决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袖手旁观，静坐看两虎相斗！”
“如此甚好！”杨明马上开口赞同。
“夏师傅觉得如何？”元珏偏头问道。
没想到夏赏脸上反而奇怪地露出沉重之色，皱着眉头担忧出言：“袖手旁观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大皇子您还需多加地方，必须多派人手盯住周之良，关键时刻务必狠下心，总之绝不能让他入阁，要不然……”
尚未说完杨明就开口质疑道：“夏阁老你是不是多虑了些？周之良刚刚晋升礼部侍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升。况且林老尚书也还没有老到那种非得乞骸骨的地步，其他地方又没空缺，他一个科举出身的文人，哪里敢逾越师徒礼节逼迫？”
“难说！”夏赏依旧沉着脸。
如果从客观角度考虑，夏赏的担忧其实并非多余：内阁首辅相较于次辅，以及其他阁员，权力要大上不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可以决定是否拟票。也就是说，首辅有权力将各衙门送上来的折子留议或发还回去，包括都察院和六科！
当然，此举需要其他阁员同意。
但这也就是夏赏担心的点。一旦周之良入阁，那李授就等于拥有了“其他阁员同意”。届时别说章正和，就连徐之孚加上章正和都难以抗衡，他们还怎么坐山观虎斗？
最要命的是，他夏赏和杨明将无法避免地牵涉其中。要知道他俩前者是大皇子的老师、后者是皇孙的老师，一举一动皆干系大皇子，稍有不慎，影响将无比巨大！
可惜，杨明似乎没意识到严重性。
“你别开玩笑。”他笑着摆摆手，语气轻松且笃定，“学生为了升官，强逼老师乞骸骨，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周之良要真敢这么干，别说入阁，都察院御史的口水都能淹了他！”
夏赏不屑轻笑，猛地转头直勾勾盯着他，目露凶狠：“如果不是强逼呢？”
“夏师傅所言何意？”饶是一贯冷静的元珏，听完此言也坐不住了。
“不是强逼？”杨明一愣。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不由自主加大几许，“你是想说李授帮忙？”
“不止。”夏赏轻微摇了摇头，两只眼睛一点点眯起来，神色中的凝重和谨慎愈发浓郁，“如果周之良狠下心，杀掉林老尚书，那既可以保证官路畅通无阻，同时名声也不会受任何影响。我所担心得，正是这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周之良也敢？再说了，躲得过刑部、大理寺，还能瞒住锦衣卫和东厂、西厂？如此百害而无一利的傻子行为，他断不会做，也不敢做！”杨明依然不相信，摆手反驳道。
“狗急跳墙，何况是人！”元珏察觉争论声逐渐变得激烈，二人也多了些细微的肢体动作，脖子、脸色皆有点发红。
害怕他俩情绪上头，连忙剧中打圆场，“我们对周之良这个人的性格等方面知之甚少，绝不能轻易保证他不会有过激想法，多留几分心眼总不是坏事。”
“这样吧，我多派人手盯紧他，万一出现意外我们也能及时寻找解决办法，不至于手忙脚乱，急中出错。”
“好！那就再好不过了。”夏赏点头。
“全听大皇子的。”杨明虽然自认为周之良不敢这么做，但稍作思考后没有坚持，出声表示同意。
……
江南地界，海州城外姜府书房中。
相隔书案对坐的赵就和姜逢吉各自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品饮，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其实从姜逢吉讲完先帝北征的详细经过之后，屋里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对于姜逢吉来说，自己能回答的问题已经全部答完，想开口都找不到话。而赵就则是在胡思乱想，琢磨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是的，在他看来姜逢吉所言半点价值都没有，跟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故事简直如出一辙：精彩纷呈、引人入胜，但就是没半点实际用处！
“唉……”
充满无奈地暗叹一声，内心默默否掉刚浮现的想法。赵就放下茶杯，故作苦涩问道：“姜阁老，不知道先帝北征时河西的将领可有人尚在世？”
“老夫当时是刑部尚书，与兵部交集甚少，实在回答不上来啊！”姜逢吉面露难色轻声说道。
“那当时的兵部堂官呢？可有人在世？”赵就仍不放弃，追问道。
“早不在人间了……”
得！线索算是彻彻底底全断了个一干二净！
“唉！”他只好无奈长叹，后仰身体抬头看向屋顶，内心郁闷得不行。
老神仙啊老神仙，你这活真心不好干呐！时间相隔太久，不仅查起来毫无头绪可言，就连寻找相关的人也是千难万苦。
老子这条命，还真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