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血花溅起在空中,顺着胸膛的伤口蜿蜒坠落。
“唔!”明怨生眉头一拧,当即呕出一口黑血。
碧生先是错愕了半瞬,随即猛地拔枪,直刺玹灵子面门。
枪身白光晃过眼前,玹灵子的脸颊上,还沾着前人的血迹。
顷刻,神剑出鞘,精准格开碧生的长枪。
玹灵子转动盈江杖,回击时,法杖竟变成了水剑。
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面对不再留手的玹灵子,碧生眼中反倒燃起嗜血般的兴奋。
“终于肯出全力了。”
他们瞬间缠斗回顶空。
彼时,玉簪追上玹灵子,施法加入战局。
霜则足尖一点,身形如影,瞬间闪到明怨生身前。
明怨生勉强站着不倒,见霜赶来,才脱力般倒向她。
霜稳稳接住他,顺势跪坐在地,掌心立刻泛起治愈的微光
“主上,您怎么样?”
“呃!唔……呼呼。”明怨生单手抚胸口,枪口的魔气全涌入他的胸腔,堵的他说不出话。
“主上……”霜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头一紧,抬眼望向高空交织的金光。
“如今能阻止魔气扩散的,就只有神君了。”
“咳唔!!”明怨生一呼一吸都痛苦至极。
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双目在短短几刻内,逐渐涣散。
“主上!”见他此般,霜急着出声。
明怨生不明了玹灵子怎么想的,但出于不想再失去的意念,才动了起来。
霜沉吟片刻,终是决定将他安置好,自己上去牵制碧生。
哪怕多拖片刻,神君也能赶来净化主上体内的魔气。
“属下这就去找神君来救您!”她嘱咐着,把明怨生缓缓放平。
但微弱的动静,依然让明怨生呕血不止。
黑血顺着唇沿滑下,在荒地上晕开一片片乌渍。
霜来无影去无踪,留下一个垂怜的神色,人便闪没了。
不出许久,天顶上的刀剑声多了。
明怨生眼前一片模糊,魔气涌动在经脉中,竟像甲虫一般蠕动,让他痛的生不如死。
他就这么静静等着,没过半晌,一道足以裂石开山的强光骤然从天际射下。
“唔!”顶空上坠来了什么人。
碧生蹭着沙地,翻滚上好几圈才停下。
玹灵子面色铁青,握着神剑款款而来。
玹灵剑怼着碧生的喉口,只要他一声令下,碧生便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总是你……赢。”碧生躺在地上,声音里满是不甘。
即便他怀着魔气的力量,也依旧斗不赢姬怀。
玹灵子没理他,径直向明怨生所在而去。
靠近后,他俯身下来,素白的光芒流动在掌心,捂上胸口的枪痕。
面对他,玹灵子的容色柔了很多。
“你怎么突然冲上来?我不过想卖个破绽骗他。”
随着掌心的净化之力涌入,体内蠕动的甲虫,像放爆竹般一个个炸开,明怨生感觉身心舒畅不少。
他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欲抓住玹灵子求个功赏。
岂料,手还未接上。万神塔忽然震动,像翻来覆去的海舟。
塔身猛地向左倾斜,玹灵子身形一晃,险些摔出去。
掌心的净化术被迫中断,天塌地陷般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下来。
“怎么回事。”玉簪稳住下盘,接住往她这儿倒来的霜。
碧生瞳孔微缩,转动瞳色,顶着天窟。
他语气带着异样的兴奋,“师傅……师傅来了。”
“桑泽·吞天忘物。”
冷艳的女音在云顶响起,玹灵子愕然抬头,岂料开山裂地的动静,瞬间炸开。
“噼——啪啦啦!”他身下的地很快裂开,与明怨生那头扯开一条缝隙。
“明怨生!”他喊了句,想攀过去。
可还未过身,明怨生的身影,竟骤然消失。
万神塔骤震,砖石迸裂。
下层穹顶轰然塌落,烟尘裹着碎石砸下。
玹灵子被崩裂的气浪骤然掀起,脚下楼层化为碎块。
这是去哪儿?
他很疑惑,只能看着自己升空。
第二层的顶,第三层的地,被一只大手随意撕开,裂成千瓣。
玹灵子忙收回神剑,转瞬便被一股柔力托送,穿过乱流,稳稳落在第三层的云顶上。
第一层地狱岩浆,第二层大陆山川。而这第三层,毫无意外的是天顶层云。
玹灵子足尖刚触云,便觉身下绵软。
第三层尽是层叠云浪,低云托着高云,厚云拥着薄云,如棉絮堆叠。
他踏过蓬松云脊,忽见上方映着烈阳。
这儿很亮,毋庸置疑。
他所处的云朵软绵绵的,处于云层的中方。
这片云空无一人,只有他。
而远方,却有着他最熟悉的人。
浓密的魔云在耀眼的日光下簇拥成团,颜色与周遭格格不入。
黛紫色的厚云上齐聚着魔军,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魔军前方,黑石王座之上,一名女子正翘着腿,单手撑着脸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玹灵子放眼望去,心器骤停,喉口干涩。
王座上的女子,是她的师傅。可她此刻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素雅的身影判若两人。
承桑从前喜爱素衣,全身上下不过两种薄色,非白即青。
她向来喜爱朴素娴静的妆衣,乌发简单盘起,只插一根木簪作饰。
在人堆里,师傅算不得夺目的美人,素雅的气质丢进去,都不着色。
可一双林深雾浓的翠瞳,能让人过目不忘,见之铭记。
可眼前的她,身着浓黑华服,腰间饰链繁复,在日光下闪着璀璨的光。
乌发如瀑般垂至脚踝,只在一侧挽了个精致的发髻,插满了华贵的饰件。
她的发尾,已被魔气熏的发紫。
耳边戴着单边流苏坠,一颗红石嵌在坠上,与额心的红纹神印交相辉映。
她眉如远山,连绵到尽头翘起弧度。睫毛浓郁不少,眼尾点着晶泪,俏唇涂着淡淡的胭脂。
承桑的妆色不重,可以说与前世别无二致。可最特殊的,当属那一双墨紫的眼睛。
青林色,早已不在眼中。
眺望到人的刹那,时空都仿若静止。
玹灵子将师傅装在眼中,怎么扯出记忆与过往叠加,都重叠不上了。
他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受伤、不解、委屈、心疼。他数不清哪个占的更多,直道五味杂陈。
面对旧徒弟的到来,承桑的神色并无变化。
仿佛看见他,只是遇见个再常见不过的人。
她盈盈笑着,“徒儿,你翻山越岭,也要杀上为师身侧。真是好毅力。”
与傀儡中听见承桑的音色不同,这里的音色比那会儿更令他压抑。
当下,他握剑的手都在颤。
不是面对故人的惊喜,是无穷无尽的害怕。
承桑,太强了,弹指间就能将他挫骨扬灰。
“师傅。”他轻轻唤了声,泪光挂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