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十六年,冬。
在相继征服了瀛洲与扶南后,舆王刘砀奉兄长刘祺之命,准备再度启航。
一支空前庞大的舰队,自其弟扶南王刘灌的港口启程,将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
这些年,刘砀反复研读先帝刘瑁与士家留下的海图笔记,一个世界的轮廓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瀛洲之东,是父皇口中那片名为“东海”的大洋。
虽然他的人已经一路东去,侥幸抵达了那传说中的“美洲”,但以现有的技术与补给,并不支持大规模的舰队远航。
因此,刘砀请求由自己领队,沿着海岸线,绕行被先帝标注为“非洲”与“欧洲”的大陆,再一路向西,前往美洲。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眼下这片星罗棋布的南洋,就必须被大汉掌控!
“传令!舰队转向,目标,南洋!”
刘砀站在旗舰“开拓号”的船头,海风鼓荡着他的王袍。
他脚下的这艘龙船,是大汉帝国工学院最新的杰作。
其船身以桐油麻丝层层加固,部分关键部位更包上了昂贵的铜皮。
船舷两侧,数十架新式的小型船弩仿佛随时会喷吐出锋芒。
甲板四角,预留的卯榫结构旁,堆放着一些贴有编号的巨大构件——那是工学院为远航特制的可组装投石机。
毕竟投石机本身对于远航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降低船只航行的速度。
因此在工学院的主导下,这龙船之上的投石机战时可迅速组装,平时则拆解存放,丝毫不影响航行。
而除去那密密麻麻的船弩与投石机外,船首那巨大的青铜撞角更是极为显眼。
同时,随“开拓号”一起出海的还有四艘略小一些的龙船,三十艘巨型楼船,以及藏于其腹的数百艘艨艟斗舰,组成了这支无敌的舰队。
王濬统领的大军将会在明年启航出发前往美洲,在此之前,他们也会协助刘砀尽快荡平南洋,为远航美洲做准备……
在刘砀的命令下,这支庞大的舰队缓缓转向,乘着季风,向南驶去。
刘砀对南洋并不陌生。
在早年的探险中,他早已亲身探查过这片海域,对于南洋的岛屿分布也有深入的了解。
就这样,舰队沿着扶南、狼牙修、典逊等港口一路补给,在海面航行两月有余……
当一片连绵不绝的翠绿岛屿撕开海平线的薄雾时,刘砀知道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空气中,一股湿热而陌生的草木腥气扑面而来。
这里便是曾经与后汉有过通商往来记录的古国,叶调国。
当汉军那遮天蔽日的船帆出现在海岸线上时,岛上所有生灵的喧嚣都戛然而止……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雄伟的船只。
那高耸的桅杆,船身反射的金属光泽,都让他们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一些部落的原住民甚至以为是海神降临,丢下渔网与武器,将额头死死贴在滚烫的沙地上,用最虔诚的姿态顶礼膜拜,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与祈祷……
在抵达此地后,刘砀并未急于动用武力,而是率先带着麾下询问了此地的情况。
确认此地便是叶调国故地后,他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恭仲(陆喜的字),你带着我们的五百精锐登岛,去见一见那叶调王!”
“喏!”
一名青年微微躬身,他便是陆逊的弟弟陆珙(避讳,改瑁为珙)的儿子。
刘砀很清楚,对付这些原始分散的邦国,威慑与利益远比单纯的杀戮更为有效。
就这样,一支五百人汉军精锐,护送着陆喜踏上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他们携带的礼物中,是精美的瓷器、华丽的丝绸以及对岛民而言,比黄金更珍贵的雪白食盐。
叶调国的都城,只是一个低矮城墙筑就简陋城池。
城内木屋与茅草棚杂乱无章,所谓的王宫,不过是一座稍大些的砖石屋罢了。
而对于叶调国来说,陆喜一行的到来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池塘……
那些身着简单甲胄、手持铁矛的卫兵死死盯着这群衣甲鲜明的不速之客。
一刻钟后……
王宫大厅内,陆喜见到了叶调王。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壮汉,他浑身布满繁复的蓝色刺青,眼神里满是警惕与戒备。
“你们是汉人?从哪来?”
国王的声音低沉沙哑,通过一名略通汉话的商人,传到陆喜耳中。
陆喜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我等来自东方,奉大汉天子之命而来。我们的舆王殿下,巡行四海,途径宝地,特命我前来见见国王,并略备天朝薄礼!”
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将箱子抬上,打开。
箱盖开启的瞬间,整个昏暗的大厅仿佛都亮了几分。
光滑如玉的瓷碗,温润内敛;五彩斑斓的丝绸,轻若无物。
国王和他身边的臣子们,喉头滚动,眼中瞬间被惊叹占据。
看着这些贵重的器物,国王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猛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陆喜。
“你……你们……当真是那个与我国交好的汉国?”
那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他小时候就从最年长的祭司口中,听过那个遥远而强大的东方帝国!
而那时他们带回来的器物,与如今陆喜所带的,便极为相似!
可听说那个国家不是陷入了内乱,虚弱不堪了吗……
想到这里,叶调王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就在这时,陆喜微微一笑。
“正是!对了,我们还有一些淘汰不用的百余环首刀,也一并赠予贵国。”
当一名汉军将环首刀呈上时,国王脸上的贪婪,迅速被凝重取代。
他接过刀,手腕一沉。
看着那幽冷寒光,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那柄长矛,那是他从邻近部落酋长手中夺来的战利品,坚硬无比。
他试探性地用环首刀的刀刃,在矛尖上一磕……
“锵!”
一声脆响。
那被他视若珍宝的黑曜石矛尖应声而断!
国王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骇然。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断矛,又看了看那柄毫发无伤的环首刀,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他终于意识到,这群人带来的,不只是财富。
这时,陆喜又命人呈上一小袋精盐。
当国王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那强烈的咸味在他味蕾上炸开时,他眼中已满是恭敬。
与他们平日里从海水中提炼的灰盐相比,这简直是神明才能享用的甘露!
陆喜看到了叶调王的转变,朗声道:“百年已过,我大汉非但没有衰落,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
“我们的陛下,是这片海域唯一的皇!
“我们的疆域,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如今我们的舆王殿下,奉天子之命,巡行四海,宣扬天威!”
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炬,直视着叶调国王,一字一句,声如金石!
“只要你叶调国愿成为我国藩属,臣服于大汉,这些货物将源源不断!你们的敌人,将是大汉的敌人;你们的朋友,将得到大汉的庇护。
“大汉的龙旗插到哪里,和平与繁荣就将带到哪里!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彻底击溃了叶调国王的心理防线。
他与臣子们面面相觑,最终,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他选择了唯一的出路,臣服……
刘砀随即以郡县之法为蓝本,从叶调国拿走了一片海湾,作为汉军未来的据点和商港。
同时他任命那些主动归顺的部落酋长为“里长”、“亭长”,管理族人,再派驻汉军军官为“监正”,总揽政务,监督税收。
同时刘砀还将一部分工匠和学者被留下,开办学堂,教授汉语,传播礼仪。
先进的耕种、纺织和炼铁技术,让这些岛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
在征服叶调后,刘砀的舰队继续向西,很快抵达了如今苏门答腊岛的东南部。
他如法炮制,恩威并施,试图利用部落间的矛盾,分化拉拢,迅速将这片区域纳入掌控。
而就在这时,他遇到了试图撩虎须的原住民……
刘砀看着几名狼狈逃回的汉军斥候,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浓郁的杀机!
“干陁利国吗?”
刘砀的目光缓缓落在这片海域的一处咽喉要道。
那是被先帝刘瑁地图上用朱笔重重圈出,标注为“马六甲”的地方。
刘砀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向上微微扬起,发出一声呢喃……
“正愁找不到一只合适的鸡,来告诫这满圈的猴子。
“就有人主动把脖子伸了过来……
“真是,太好了。”
注:
叶调国:
叶调国是东汉时期存在于东南亚的古国,故地位于今印度尼西亚爪哇岛或苏门答腊岛境内 。
据《后汉书·顺帝纪》记载,该国于永建六年(131年)派遣使者至中国朝贡,被赐予金印紫绶以示友好。
该国在东晋时期被称为“耶婆提国”,法显《佛国记》记载411年其船队返程时曾在此停留五个月。
叶调国作为古代中西海上交通的重要中转站,其移民后裔中有以国名“叶”为汉姓的群体,三国时期吴国都尉叶雄即为此支后裔的代表人物。
《后汉书·顺帝纪》,记载永建六年(131年)十二月“日南徼外叶调国、掸国遣使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