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城南郊外发现了一位失足溺水身亡的老人,秦鸣去看过后,确认了就是那民宅里的耳背老奴。
傍晚的时候,秦鸣带着人又在城东郊外的一座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失足坠落致死的采药人。人很年轻,周边的人都没有见过。经过那偷偷进山采药的药农辨认,与高价找他采药的人有几分相似。
这个几分,足以证明,就是那人。
楚默离带了幅画像回来,水乔幽听着,已经猜到是何人,反正没有睡着,她也没有等明日早上,表示可以此刻看。
楚默离按住准备下床的她,自己起身下床点燃了蜡烛,将画像与蜡烛都拿至了床前。
水乔幽一时也没察觉两人这分工有何怪异之处,仔细看了一眼,确认了画像上的人就是先前在照顾宋泉的人。
那两人,她当时没有处理。如今,显然是被人灭口了。
水乔幽告知了楚默离,“他曾经去过原阳,多半是当时策划刺杀你的人。”
楚默离经她提醒,想起了在原阳遭遇刺杀的旧事。
除此之外,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当时就见过他,知道了他的身份?”
水乔幽实话回答:“我只是猜测。”
楚默离没在乎她到底是不是猜测, 问道:“所以,你那晚等我到半夜,是真的担心我?”
水乔幽回想了少时,想起当初好像的确有这么一件事情。只是,他这问话有些出人意料。
她没有承认后半句,“你想多了。”
楚默离锁定她的眼睛,“真的?”
当时的她,确实没有担心他。
她只是因为看到那人拿了那枚坠子,知道刺杀多半与那些大邺后人有关。若是那些人当时真的杀了他,他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糟。若是刺杀没成功,有人反落到他手里,情况也会对他们更加不利。
水乔幽实话道:“这人当时拿到了竹海山庄一样重要的信物,我曾经让人找过他,可自那之后,他就消失无踪了。”
楚默离听出了她的意思,“他不是竹海山庄的人?”
“不是。”
“那信物可有取回?”
“当时我已经拿到了。”
水乔幽说的基本都是真话,楚默离听着她最后一句,也没听出区别。
他也听出了她是在回答他上一问,不过,摒弃起因不谈,她这话也证明了当时夙秋看出的是对的。
她确实是在关心他。
水乔幽将这种事情都告诉了他,她也已拿到信物,他亦没有将灭口之事往她身上联想。
不过,这人既然能够拿到竹海山庄的重要信物,定然有来历。
楚默离将画像收了,灭了蜡烛,重新上床,不嫌热也不嫌胳膊会麻,照旧搂紧了她,“此人可是与竹海山庄内部出现问题一事有关?”
水乔幽没有直接否认,“不知道。”
楚默离替她考虑道:“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水乔幽微有意外,“……不用,你正常办就行。”
人不是她灭口的,官府要查,她相信,即使能有线索一时半会也不会指向她。
楚默离听出她不是客气,没再多说。
此时两人面对面躺着,水乔幽想翻个身,楚默离圈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自那晚他将她转过来拥着她又不准她动后,这几晚她一背对着他,他就将她转过来。
重复几次过后,水乔幽也习惯这个姿势了。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随他去了。
这几日上朝下朝,袁松都没有找到机会同楚默离说道他与水乔幽的事情。
但是,袁松没有忘记这个事情,也没想就此作罢。
又等了两日,终于在下朝时等到机会。
出宫的路走至一半,袁松看楚默离身边没其他人去凑了,特意放慢了脚步。
哪知,楚默离也放慢了脚步,等了后面的庆王一起走。
袁松素来有眼力,看出两人应有话说,他又只好暂时作罢,先出宫了。
同时,他也有些替水乔幽不忿。
赐婚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日了,他不找他,这安王就也没给人一个满意的解释。
虽然他不是正宗的大舅子,但是他愈发觉得,他那能干的妹妹配安王也是可惜了。
或许,他是应该接触一下那位才情俱佳的夙沙公子。
楚默离等上庆王,诚心诚意关怀了一句,“三哥,看起来有些憔悴。”
庆王微愕,“有吗?”
楚默离没有避讳,“三哥可是在为郑家的事情操心?”
庆王神色虽然控制的很好,但还是有些许苦意,他想问两句,可碍于身份又不好问。
楚默离看了出来,主动告知了他,“郑尚书精神还好,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御史台,都不会屈打成招的。他也没有承认御史台与何大公子的指控,说不定真相确与他无关,三哥不必太过担心。”
庆王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嘲讽与幸灾乐祸,与他同步走着,回道:“主要是,绾绾很是担心她的父亲。”
绾绾是郑侧妃的闺名。
楚默离不知道,也能明白他在说谁。
他毫无动容,反问道:“这么说,三哥不关心?”
庆王被他噎了一下,答也不是,不答也是。
楚默离却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为难人的,带着真心劝他道:“不关心也是对的。毕竟,郑家这次涉及的事情不小,父皇很是重视,皇姐无奈卷入,他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其他兄弟姐妹涉及其中。”
庆王听出他的真心,虚心接受,“多谢五弟提醒,我会注意的。”
后面又有御史台的人追上了楚默离,希望与他再进一步探讨郑勉父子的事情。楚默离便没再与庆王同行,停下了脚步等人。
庆王也识趣,先行回避了。
两人距离拉开,庆王脸上的神情隐去,恢复了以往的儒雅从容。
楚默离一边听御史台的人讲述正事,一边缓步往前走,看着庆王的背影,想到之前与水乔幽夜谈。
那晚,水乔幽问起庆王与郑家女儿成亲的事,翌日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回想着前面的人刚才的所有反应,手指间的铜板转了两圈。
都水台里,下午下值,袁松让水乔幽先走了,他因御史台又来问颖州河道修筑的细节,多待了一刻。
他从都水台出来,水乔幽已经走远。
他当即喊来一人带着他的帖子去一趟清风徐来。
清风徐来里,夙沙月明正在数水乔幽又有几日没来复诊了,写了方子给观棋,让他去抓药,打算再等一日,若是明日水乔幽再不过来,他就去她那一趟。
观棋拿着药方刚到楼梯口,就见掌柜拿着袁松的帖子上来。
观棋听说他拿的是袁松给夙沙月明的帖子,脑子快速一转,先不忙着去抓药了,立即又拿着帖子返回。
“大公子,袁,不是,水姑娘的兄长,派人给您送了帖子,邀您去袁府做客!”
夙沙月明刚要拿起书的手收了回来,有些诧异,接过帖子一看,确认确实是袁松相邀。
虽然有水乔幽这层关系在,他与袁松也没有交情,不解他为何会突然邀他过府做客。
这让他想起上次楚默离找他的事情,心想,难道这帖子目的也是如此?
观棋没有他想得多,但也有想其它的,“大公子,说不定,水姑娘也在。”
听上去似乎也有道理。
毕竟他与袁松会认识,是因水乔幽。
不管到底是为何,这袁松就像观棋强调的,现在都是水乔幽的兄长,夙沙月明也知,水乔幽是尊敬这位义兄的,难得有此可以名正言顺上门的机会,夙沙月明也不再多想其它,吩咐观棋备礼。
拜礼备好,他也已换了衣服。夙秋不在,他出门时有说是去办水乔幽拜托的事,夙沙月明也没有干预他,交代了掌柜几句,一点也没耽搁,出门下楼,前往袁府。
另一边,水乔幽下值后,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路过城中最热闹的几条街上,又遇到了拥堵。
她放慢脚步,靠着街边慢慢走。
走了片刻,她感觉到有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警觉地抬起了目光。
不远处的一座有三层的酒楼里,庆王正站在一扇临街的窗前看着她。
他见她也看到了她,朝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转头与他身后的方柏吩咐了两句,目光又转回来。
水乔幽见他举动,隔空给他见了个礼,继续往前走。
她走至酒楼门口时,方柏从里面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告知楼上庆王有请。
水乔幽抬头,庆王已经没有站在窗边。
她顺着方柏请她的手,往酒楼里看了一眼,提脚走了进去。
酒楼虽在闹市,里面却无喧闹。越往上走,越是清幽。
雅间外面的侍卫并不多,里面庆王听到方柏回禀就允他们进去了。
雅间里开着窗户,走进雅间可以听到下面街道上的热闹,却又不显嘈杂。
雅间里只有庆王一人,他坐在茶几前,看向水乔幽,还是如以往一般让人觉得亲和。
水乔幽给他再次见了个礼。
庆王示意她坐,“水姑娘不必多礼,坐。”
水乔幽没动,直接问道:“殿下找我,可是有事吩咐?”
“你不必紧张,先坐。”庆王让方柏倒茶,解释道:“吾今日路过此处,就想上来散散心,没想到刚到,就看见了你,猜测你应当也是下值了,便让方柏请了你上来坐坐。”
水乔幽看着方柏斟茶,话语直白,“我与殿下,似乎并无私交。”
庆王看着她,神色差点僵住,随即轻笑出声。
“水姑娘的性子还是如我们初次相见一般,直爽。”
水乔幽神色不动,“殿下谬赞。”
庆王话语一转,“那水姑娘与安王可有私交?”
水乔幽面色不变。
庆王看着她,就像是在与她闲聊天,接着道:“吾曾听五弟说,他早在淮北时,就认识水姑娘。吾便有些好奇,五弟那般惜才的人,过了这么久,可有与水姑娘有私交?”
水乔幽目光抬起,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语速从容,“殿下是在关怀安王殿下?若是如此,这样的事情,殿下不应该去问安王殿下。”
庆王与她互相看着,过了两息,水乔幽目光都未动过。
“吾前段日子听说父皇似乎有意将姑娘指给五弟做侧妃,还以为你们二人,早已相知相惜,还想恭喜姑娘一句。”
“殿下说的这件事,我从未听过。”
“是吗?”
“嗯。”
“我还以为这事五弟已经知道。”
水乔幽不同他人,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回望着他。
庆王似从她眼里看到了一句话。
他知道,与她何干。
雅间里的气氛,瞬间好像多了一丝尴尬。
“既然姑娘与五弟也无私交,那我们就不说这事了。”庆王自然地换了话题,“这段日子,姑娘在中洛待得可还习惯?”
“还好。”
“那姑娘可是准备一直在中洛待下去?”
“看情况。”
庆王见她不坐,也不再强求,示意方柏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雅间里只剩二人。
庆王开口,“前段时日,吾陪雍国的丹河郡王出游,听他说起他与你的缘分,他觉得一个小小的都水台使者的护卫,实在是埋没了你的才能。他知吾也认识你,便拜托吾,若是见到你,也帮他劝劝你,希望你可以同他一道去雍国。”
水乔幽不为所动,反问他,“那殿下就没告诉丹河郡王,您、我二人并不相熟。”
随着她的话落音,雅间里安静了一息。
不过,庆王神色也未有变化。
“丹河郡王言辞诚恳,吾有说明,却实在不好拒绝。”
水乔幽听着,淡声道:“那看来,庆王与丹河郡王私交不错。”
庆王本来还要解释的话语停在嘴边,缓了半息,才道:“近日,吾奉父皇令,陪着丹河郡王领略中洛的风土人情,确实相熟了。不过,丹河郡王愿意与吾相交,还是因为吾认识姑娘。”
水乔幽睫毛稍稍垂落,很快又重新抬起,“所以,殿下今日请了我上来喝茶?”
“姑娘误会了。”庆王应答道:“吾早就同姑娘表示过,吾很欣赏姑娘的能力。没有丹河郡王的介绍,吾也真心想与姑娘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