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礼看着扯断的地方,困惑再生。
好好的腰带,怎么会扯断?
鉴于它是昨晚断的,时礼也不敢问当事人,只好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埋头收拾。
在厅中等候的楚默离,这时想起了水乔幽与时礼二人先前的怪异。
水乔幽房里没有铜镜,他也没吩咐时礼,自己去了后院井边打了桶水,对着水面仔细观察水乔幽瞧着的地方。
水面不再晃荡时,他看出自己喉结上的异样,很快想明白了原因。
他摸着它,手这一抬,衣袖往下滑落了些许,露出了手腕上青红的勒痕。
另一只手,衣袖遮盖之下的手腕处亦是如此。
楚默离瞧着手腕上的印记,想起水乔幽早上的反应,低眉浅浅一笑,将衣袖往下拉了一点。
水乔幽出门了,路过邻居家,他也未进去看。
上了马车,时礼准备将马车直接往京兆府的方向赶,楚默离吩咐他,先回王府。
如今是夏日,喉结那个位置,楚默离不管换哪件衣服都是遮不住的。
楚默离便只能让时礼去找府医要了瓶可以活血化瘀的药,上药后等了半个时辰,见喉结上的红印变淡了不少,他才出门。
时礼跟在他身后,意识到早上他去喂马的决定是正确的,不再让自己多想昨晚的情况,忘掉昨晚与今早见过的一切。
京兆尹一早到了京兆府,就是怕楚默离到的比他早。
不曾想,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门口禀报安王到了。
这有些不合常理,可再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人是王爷,想早来还是想晚来,是看他心情,哪里会像他们这种苦命人,没有这个任性的权利,就只能早来了。
他说服了自己,也不再觉得这事奇怪,赶紧去了门口迎接。
从安王府到京兆府,又费时不少,楚默离喉结上的红印又淡了许多。
昨日楚默离在京兆府待了一日,两个重要人物都没有交代半句。
京兆尹想起以前听别人说起的安王,有些担心,这情况会让楚默离心情不好,怪罪他们京兆府办事不利。
京兆尹没敢盯着楚默离看,心中又有担忧,没有注意到楚默离脖颈上的那一点异常。
京兆尹提着心陪着他走了一路,却感觉他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种情绪,亦未怪罪他。他甚至觉得,回楚默离的话,要比回一向以贤德着称的庆王的话,还让人放松。
京兆府多次验证,确认这一切不是他的判断失误,放下心来,心中感慨,传言果真多有不实。
闻名不如见面,安王实乃明主!
至于楚默离来得比他想得晚,他也已不放在心上,觉得安王这种人物,来晚定然有来晚的道理。
过了一晚上,水乔幽已经从楚默离的反应中可以断定,袁松应该还没有与他理论过他拒婚的事情。她猜测袁松昨日早上出门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想明白了这事还是不适合与楚默离谈,就熄了这个想法。
这是好事,她也打算当作不知道,见到袁松,并未向他问起。
可没想到,袁松见到她,主动同她说起了此事。
原来,昨日下朝后,京兆尹与御史台的人就围到楚默离身边,袁松这边,也有不少人向他打听内幕。他准备走远点,等人少时再与楚默离理论,还没到人少的地方,尚书令何道就走到楚默离身边去了。何道好不容易去了,担忧何府的庆王又过去了……再然后就到了宫门口,御史台的人与京兆尹等着楚默离一起走,袁松更是不好与他谈私事了。
虽然昨日没有找到机会说,但是,袁松向水乔幽保证,这几日一定会找出机会与楚默离谈妥此事的,让她不要担心。
水乔幽没有一点担心,“兄长不必去找他,此事我自己能够解决。”
袁松一听,立马问道:“你和安王谈过此事了?”
“嗯。”
“那安王怎么说?可有给出承诺?”
水乔幽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细,告知道:“兄长,我没有想过要与他成婚。”
水乔幽说的是实话,袁松听了,却有独特的理解。
“他不肯娶你?”
他这话问的水乔幽有些不好回答了,只能同他强调,“不是,是我不想嫁给他。”
袁松观察了她一息,心中有了数。
看来安王那边真的是无所作为。
袁松不再多说,表明支持,“行,那就不嫁了。”
从袁府到都水台的这一路上,袁松也没再谈论相关之事。
水乔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她这一说,反是更加坚定了袁松要好好与楚默离说道理论的决心。
这事他若不去替她说话,着实有愧她的一声兄长。
颖丰的事情与都水台密切相关,案子虽然是安王主管,御史台负责,可为了配合,都水台上上下下也是忙了一日,水乔幽深受袁松信任,即使她不是都水台的人,同样结结实实忙了一日。
下值之后,袁松也体谅她辛苦,允她直接回去了。
水乔幽从都水台出来,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清风徐来。
到了楼下,正好遇到准备出门去她那的夙沙月明。
夙沙月明见到她过来,连忙让观棋将药箱等物又拿下来,请了她进屋。
夙沙月明瞧见她来,自是欢喜,可她不休沐时,难得过来,今日见她主动过来,不免又有些担忧,“怎么过来了?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每次都麻烦你去我那里,我知道你其实也忙,今日下值早,就自己过来了。”
她能主动来复诊,单纯作为大夫,应该是欣慰的,但是夙沙月明也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客气。
“没有,我这段时日也不忙的,去你那儿,并不麻烦。”
水乔幽诚心向他道谢,“多谢。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老麻烦你。接下来,我不会有先前忙了,我会按时过来复诊的。”
夙沙月明心中微有失落,但是看到伙计端着托盘在楼上楼下穿梭,他心情马上又转变过来。
她能过来也不错,这样他还能名正言顺留她用饭,饭后再喝杯茶坐一坐。
“好。”
两人就这事达成共识,一起上了三楼。
此时,夙秋正靠在栏杆上看下面人来人往,见到夙沙月明去而复返与他旁边的水乔幽,也没奇怪意外,给水乔幽见了个礼,继续靠那看楼下的喧闹。
水乔幽与夙沙月明一样,也习惯了他的性子,并不在意。
夙沙月明将水乔幽请进了房间,夙沙仍旧待在外面。
夙沙月明未让观棋进来,复诊完,他给水乔幽倒了杯茶,低声问道:“你今日过来,可是还有其它事情?”
水乔幽听他问起,也开门见山,“确有一事。”
夙沙月明示意她尽管说。
水乔幽望了一眼门外,“我想请小公子,帮我个忙?”
“秋浓?”
他话刚落,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小公子’站在了门口,声音也带着一点冷傲,“何事?”
水乔幽不是第一日认识夙秋了,没有诧异。
夙沙月明瞧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视线不自觉挪到了夙秋的耳朵上,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看来,是真的得给他看一看。
他无奈道:“你进来说。”
夙秋无视他的眼神,关上房门走至两人面前,静看着水乔幽,示意她有话就说。
水乔幽知道夙秋也是干脆的人,没有说客套话,“我想请你帮忙,去个地方。”
水乔幽从夙沙月明房里出来时,观棋已经督促好伙计准备好了饭菜。
水乔幽却没有留下,“早上出门,我告知了甜瓜今日会回去吃饭,他叔今日也会过来,想必他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在等我,我就不在这里留饭了。”
真是如此,也不成阻碍。只是,夙沙月明知道,甜瓜那位叔很少会去水乔幽那里,若是去,可能是有事要谈。
夙沙月明不好耽误她的正事,只能按下失落,送她出门。
水乔幽回到住处时,天色已黑。
院子里甜瓜苟八‘叔侄’正坐在院子与又来送药的顾寻影大眼瞪小眼。
水乔幽推开门时,这场已经持续了快一炷香的瞪眼大赛,才宣告结束。
顾寻影告知她,楚默离还在京兆府。
顾寻影守着水乔幽喝完药就离开了,苟八确认她走远后,快速关上了院门,使唤‘侄子’去灶房端饭菜。
甜瓜给了他一个白眼,但也看出他与水乔幽有事说,没有好奇,先去了灶房。
苟八确认周围安全,向水乔幽汇报道:“水姑娘,在西山观里跟踪你的人找到了,他们现在藏身在黑市的一家酒楼里。除了跟踪你的,还要几个,一共有十人。出尘让我请示你,可要将他们解决掉。还是留着他们,找出他们身后的人?”
水乔幽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淡声吩咐道:“让出尘借官府的手,将人都控制住。”
“可要先问出他们身后的人?\"
“不必。”
苟八有些不解,这么好的机会不问,那不是有点浪费,猜测道:“你已经知道他们身后藏着的人是谁了?”
水乔幽回答利落,“不知道。”
……那就这样让官府将人带走?
“嘱咐出尘,小心为上。”
“好的。”
虽然不解,但是他觉得她做事肯定有她做事的道理,他也知道水乔幽一向不喜多话。这事不用他操心,就识趣的没再多问了。
甜瓜与苟八,都在水乔幽这里用了饭再离开。
顾寻影今日并没有说楚默离会不会过来,水乔幽也没问。
这个时候,他亦未出现。
洗漱完后,水乔幽坐在书案前忙了一段,听到了外面二更锣声。
她又忙了半个时辰左右,放下刻刀起身,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被褥。
走至床边,发现被褥已经换过了。
床上铺的那套,她以前却好像没有见过。
她拿手一摸,知道应该不会是甜瓜准备的。
她拿着被褥,看着收拾整齐的床,站了一会,将手里的又放回了原地,熄灯睡下。
快要睡着时,察觉到院门口有些许响动。
水乔幽睁开了眼睛,没有起身去查看。
没过多久,外面的门被推开,有人行至她房门前,放轻动作推门进来。
楚默离走至床边,掀开蚊帐,就看到水乔幽躺在床的正中间,睁着眼睛看着他。
楚默离温声开口:“还没睡?”
水乔幽望着他跟在自己府上一样从容,没有说话。
楚默离沐浴后过来的,脱了外衣,挤上了床,在她旁边躺下,手又很顺手地搂住了她的腰,头靠近她,轻声道:“今日事情比较多,明日我争取早点回来。”
回来?
水乔幽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开了口,“安王府没有可以供你休息的房间?”
楚默离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脖侧,“你可要随我一起去王府住?”
水乔幽没再开口了。
时辰不早了,楚默离也没再与她说话。
两人躺了一段时辰,水乔幽忽然想起早上的事,同时记起,他今日是要进宫的。
她忽然有点想看一眼那红印还在不在,可屋里没灯,她瞥了一眼,没有看见。
楚默离反倒是捕捉到了她这一眼,等着她开口。
水乔幽行若无事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她不说话,楚默离也没催问。
过了一刻,水乔幽仍旧没睡着,还是将话问了出来,“你,今日,进宫见你父皇了?”
楚默离回话比她干脆,“嗯。”
水乔幽没再听到他说其它的,心中怀疑,难道他今日一整日,都没发现那处红印?
“你,今日出门……”
早上没说,现在她有点不好问了。
“算了,没事。”
楚默离难得看她说话如此犹犹豫豫,沉思须臾,想起她刚才那一眼,豁然开朗,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喉结上,同她耳语道:“你可是想问,父皇可有看见这处?”
水乔幽望着床顶,借着黑暗轻轻眨眼。
楚默离感受到手上的僵硬,轻笑出声,“早上我涂了药,好在你有留情,这印不算严重,下午进宫时,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父皇没有注意到。”
水乔幽听着他嘴里正经‘留情’二字,将手收了回去。因他身上越来越热,她往里面侧了个身。
楚默离立即跟了过来,将她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
水乔幽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落下,但最终也没再说其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