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礼多看了一眼跟在水乔幽身后的袁煦,想起了他的身份,对楚默离的生出佩服,也暗暗缓了口气。
幸亏是个误会,不然面对这种情况,他真不知要怎么劝了。
甜瓜送走水乔幽几人,喝了口水,打算去喂马,人还没到后院,又听到敲门声,他还以为是水乔幽或者夙沙月明落了物什又返回来了,赶紧跑去开门。
门一开,见到楚默离,他愣了一息,迅速扭头去看巷子口。
楚默离与时礼都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甜瓜见到巷子口已经没有其他身影,还是没敢松气,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不妥,连忙又转头。
一转一收,差点将脖子给扭了。
“安王殿下。”他不敢呼痛,行礼过后,提着心笑着试探道:“老大刚出去了,你,没有碰到她?”
楚默离确实没碰到人,“没有。”
甜瓜一听,镇定下来,“哦。您来的不巧,刚才袁公子过来喊她去袁府用饭,他们刚离开。”
楚默离不在意,“无事,我等她回来。”
楚默离来这的次数多了,甜瓜对他等水乔幽这事也习惯了,听他要等,没有多想,连忙让路请他进去。
看到楚默离往屋里走,他落在后面,悄悄吐了一口气。
气一吐完,他蓦地觉得他自己这个反应有点不对。
夙沙公子今日是过来给老大看病的,他二人做的是正经事,又没有见不得人的,现在天也没黑,他有何好担心的?
再说……老大和他,又没吃安王的,没穿安王的,更没用安王的,就老大这个身份和能力,就算想再养一个男人,她也有资格,他为何要替老大心虚?
他越想越有道理,豁然开朗,立时又放松下来,大方地去招待楚默离去了。
另外一边,夙沙月明与水乔幽分别后,观棋跟在夙沙月明身后直叹气。
夙沙月明想不听见都不行,“你又有何话要说?”
观棋见他终于问话,精神起来,“大公子,这可是你要小的说的。”
不等夙沙月明开口,他不解道:“就袁明府与水姑娘这个关系,您以后若是能和水姑娘成亲,袁明府就相当于您的大舅子。刚才袁家公子都邀您了,多好的拜访机会,您为何脸皮不厚一点与水姑娘一起去?这样的话,晚点您还有机会送水姑娘回去,您二人又可多相处,多好的事。”
夙沙月明脚步一滞,有点后悔给他这个说话的机会。
他都说了,那以后可能是大舅子,那他空手上门,还去用饭,怎会合适?
观棋得到开口的机会,话匣子一下打开,不管他的想法,又接着道:“还有,今日这种情况,我个人觉得,您就应该告诉水姑娘,您等了她近一个时辰,让她知道您的诚意,这样她才会感动。”
夙沙月明瞥了他一眼,“……我要的又不是感动她。”
感动与心动,并不是一回事。
观棋似懂非懂,反问他,“那您不告诉她,她怎会知晓您的心意与付出?”
夙沙月明闻言,眼里闪过低落。
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不接受而已。
他这低落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又很好的将情绪压了下去,阻断观棋的絮絮叨叨,“她去袁府,应当还有正事。”
最近,中洛出了不少大事,看似与都水台没关系,但是似乎与先前临渊城的事有些关系。先前郑开儒还活着时,夙沙月明就看出他接近他与水乔幽似乎不是简单的想认识而已。
郑开儒若是与临渊城的事有关,那这事就算水乔幽不关心,袁松也是要关心的。
不然,就都水台那样的闲衙门,而且水乔幽又不是隶属都水台,何至于在这段时日忙得团团转。
今日京兆府还查明了郑开儒的死因,先前水乔幽看到袁煦过来时,夙沙月明无意间注意到水乔幽的神情,不像是故意躲他才答应去袁府用饭的,他就猜测到,袁松让她过去应该是还有事情要与她谈。
她既然是去有正事,他跟着过去就更不合适了。
观棋没看出这一点,心中质疑,他怎么看出这一点的?
心中嘀咕,但他也没敢当面质疑,提示道:“那您可有考虑,明日我们再过来?”
夙沙月明视线稍微往他的方向偏了点。
观棋觉得自己也是为他考虑,大着胆子道:“我觉得,追姑娘,还是要腿脚勤、脸皮厚。”
……这是他腿脚不勤?
观棋低头小声嘀咕,“反正,您闲着也是闲着。”
夙沙月明差点被他哽住,凉凉道:“我看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闲,尤其是你这张嘴。”
观棋会意,连忙捂住嘴边,解释道:“这不是小的话多,是小的在为您着想。”
夙沙月明淡笑着看他,“……以后你就叫不语。”
观棋脚步停住。
啊?
夙沙月明命令道:“今日,你不准再说话。”
话语说完,他迈步先走了,留观棋在后面发愣。
今日……可还有一晚上!
夙沙月明懒得理会他,先上了马车。
进了车厢,只有他一人,低落又浮现在他眼里。
他以为他没考虑过多与她制造见面的机会,问题是,就算他真闲,这事也不一定可以。
水乔幽是有正经差事的人,早出晚归,最近忙得还不能按点下值,甚至晚上还不一定能回去。
他想与她见面,不能只看他自己的想法,也得看她是否有空闲,他若在她上值时去找她影响她的差事也不合适。
她这么忙,他去哪见她?
晚上,他去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那就更不合适了。
观棋过来,还没开口,夙沙月明强调道:“不准说话。”
观棋眨了眨眼睛,认命闭上嘴,心中不服气地冷哼,他那还不是为他着想,有个不争气的主子,他也是命苦。
水乔幽到袁府时,袁府已经可以摆饭,大家便一起先吃了饭,饭后,袁松让水乔幽跟着他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袁松就让下人都下去了,屋里只余她与水乔幽两人。
袁松直接同她说道:“那本名簿,陛下已经看过了。上面记录的都是史成管理都水台时,各方打点进入都水台任职的官员,以及他这些年收的贿赂来源。其中,有十三人,参与过邗河河道修筑,这十三人中,有五人是由颖丰公主府举荐,剩下八人,都与郑家有关。八人之中,三人负责沁县段,剩下五人与亲近颖丰公主府的五人前后都负责过颖丰段。颖丰境内河道出事后,何驸马与郑开儒前后都找过史成,都给他塞了不少银子。但是事情太大,史成还是有些害怕,没敢答应。直到,郑勉亲自去找了他。”
水乔幽立即会意关键,“郑开儒插手了颖丰境内邗河河道的修筑,这件事,郑勉一直以来也是知情的。”
“没错。”
“那何驸马是看出事了为了颖丰公主才去找的史成,还是为了别的?”
“这事,史成留下的名簿,不能说明。不过。”袁松现在将水乔幽当成真正的自己人,知道她嘴严,又低声向她透露了一事,“今日早朝后,颖丰公主去找了陛下。晌午,我去了信阳宫,看到颖丰公主似乎跪在里面。我出宫时,她还未出宫。”
袁松一边与她说,一边给了她一个眼神。
水乔幽心领神会。
袁松今日也听说了郑开儒一案有新线索的事情,再、想何郑两家前前后后的纠葛,有些事情,似乎可以理解了。
但是,现在这事也没确切的定论,袁松也不再多猜。
他接着对水乔幽道:“再过半个时辰,陛下就会让京兆府配合御史台去捉拿在中洛的那些人。那些人如今多还在都水台任职,都水台也需要派人过去配合,今晚,你替兄长再辛苦辛苦,与京兆府的人一起去。”
水乔幽当即明白了袁松的意思,“好的。”
水乔幽从袁府离开,没再回自己的住处,直接去了御史台与晚上要行动的人汇合,根本不知楚默离还在她那等他。
楚默离在水乔幽那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看到水乔幽的身影,他从屋内走到了外面院站着。
他在院子里又站了半个时辰,院门口还是没看到那个清冷的人影。
时礼看他站得有点久了,上前劝道:“殿下,你还是坐一坐,属下去巷子口看看,水姑娘可有回来?”
楚默离望了一眼月亮,估算了一下时辰,“不用了,她应该是同御史台一起拿人去了。”
楚默离没听说过这事,可他还算了解他父皇。名簿他既已过目,有些事就不会再被留着过夜。
时礼思索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您是指,那名簿上的人?”
楚默离转身往屋檐下走,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礼见状,会意就是那事。他跟过去,给楚默离重新添了杯茶,“那水姑娘,今晚岂不是有可能不会回来了?”
楚默离端过茶,优雅地喝着,没有做声。
时礼懂了,即使如此,他这尊贵的主子还是打算继续在这等。
楚默离看到守在门口的甜瓜正无聊地躲在地上拿着棍子拨弄泥土,吩咐道:“让他先回去。”
时礼稍有愣神,看向甜瓜,有点怀疑他这主子是不是忘了这是水姑娘的住处。
尽管如此,楚默离的命令,他也不好违背,还是听令走了过去。
甜瓜乍一听时礼让他先回去,也是半愣。
在时礼的有礼解释下,甜瓜得知水乔幽今晚可能不会回来,听懂了楚默离是好意。他事情早就做完了,在这等了这么久,又不能与楚默离说话,也不好与时礼闲聊,确实无聊地有些困了,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安王让他回去休息,他自己不走?
水乔幽还没回来,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时礼的好意,决定陪着他们继续等。
楚默离听了时礼回话,自己对甜瓜道:“你放心,我给你担保,你们老大不会怪你的。”
甜瓜没有怀疑水乔幽会怪他,“嗯,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在这里等她回来再回去。”
楚默离看他坚持,随口问了一句,“她以前若是很晚回来,你也要等到她回来为止。”
甜瓜摇头,“没有,一般到了亥时我就回去了。”
他诚实答完,见时礼与楚默离都看着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话似乎有点歧义。
他连忙解释道:“殿下,您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您在才不走的……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老大她不在,我应该给她看家……”
话说一半,意识到越解释越不对。
楚默离本来没有误会他的意思,可他这么着急的解释,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甜瓜跟着水乔幽久了,性子越发外向,平日里甚至可以说是大大咧咧的,楚默离来水乔幽这的次数多了,对他也算有一定了解。平时的他,似乎不会如此敏感。
他今日的这言行,透着一点反常。
楚默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总感觉他似是真的不放心他们单独留在这里。
楚默离止了他的愁闷,“无事,你若不想走,就一起等。”
甜瓜看他好像没有生气怪罪,舒了一口气。既然他不介意,甜瓜就又回门口蹲着等水乔幽去了。
楚默离瞧着他歪出来的影子,环视了一眼四周。
现在天热,甜瓜只要在这,都会将厅前厅后的门窗打开通风透气。
楚默离站起身,走了两步,目光穿过厅堂,扫到后面漆黑的邻居家。
他想起了前两晚,看到它时冒出的想法。
他转而又想到,他来了这里这么多次,水乔幽从未对他设过防,里里外外没有不让他去的地方。
那几间屋子,他也是进去过的,没有看出异常。
他目光再落回到院门口的影子上,甜瓜依旧在无聊地玩泥土,并未关注他这边。
难道,刚才,真的是他太敏感,想多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又往后院看了一眼。
可是,她为何一直不修缮它?
真的只是,对她的生活不影响?
或是,这宅子是被他买到她名下了?